好在李岚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我的眼皮上下了一番功夫,从外表看起来眼睛就是一块死皮,即便有转动,也会被厚厚的妆遮挡住。
赶尸人看了半晌,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这阴森森的笑声让我寒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被发现了?
怎么办?
李岚倒是颇为镇静,问道:“怎么了?”
“他是来索命的。”
“索谁的命?”
“我的。”
仔细一想,这句话也对,我和李岚串通起来混进赶尸队伍,确实没安什么好心。
“先生,那这单生意您接不接?”
“不接。”
“加钱也不接吗?”
“加多少?”
“两倍。”李岚很聪明,知道说的太少不能让赶尸人动心,太多了不免惹人怀疑。
赶尸人犹豫片刻,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一起?”
“前面都是山路,我不认识路。”李岚说完,我心里也猛地一惊,这个计划有个致命的漏洞,出了这个小镇,前面是杂草丛生的山路,可能几十里都荒无人烟,万一路上有了什么变故,我和李岚只怕有死无生。
“你们要去哪儿?”赶尸人不住盘问。
“李家镇。”这是个真实的地名,也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大概李岚觉得说个假地名难以让赶尸人相信。
“好。”赶尸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只带你们到石河堰,那个县也是我要去的地方。”
周围一片安静,赶尸人和李岚都不说话,只有风吹动那几个死人脸上符纸的声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能睁眼看。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赶尸人好像在念什么咒语,“啪”的一声,一张符纸贴在了我的脸上。
“你在干什么?”
“做法。你儿子刚死,身上怨气重的很,不做法他会尸变。”
“你往他脸上贴的什么东西?”
“镇尸符。我只负责给你们带路,但是不负责运尸体,他的尸身你得自己推。”
我心中暗暗好笑,赶尸人果然有问题,什么怨气重,我明明活的好好地,他却连生死都看不出来,至于不肯赶着我的“尸体”行走,大概是怕他的秘密泄露。
但过了一会儿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这个阴阳怪气的赶尸先生手段好厉害,这张符纸贴在我脸上,没过多久就觉得头晕目眩,力气一点一滴的从身上流失,明明是一张薄薄的纸,压在脸上却像一座山一样,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这时我猛地想起那天晚上我和李岚伏在树上,他用一张符纸把穷凶极恶的野狗轻松击倒的一幕,糟了,他给我贴的这张根本不是什么“镇尸符”,是浸过迷药的
接着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开始传来车轮转动的声音,“卡啦卡啦”作响,我觉得后背有些不舒服,意识渐渐恢复,听见两边除了车轮声还有那熟悉的跳动声,赶尸先生那索命勾魂一样的摇铃声在前面响着,那么正在推车的就是李岚了。
我也知道为什么腰背后这么难受了,一直咯着我的是那把苗刀,一想到苗刀在手,心里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层薄雾遮挡住月亮,李岚正推着我身下的平板车往朝前走,前面齐齐整整的是那四具尸体,最后面那具女尸跳的样子有几分滑稽,几分颟顸,出了小镇一路向西,地势低洼,连雪也见不到了,但依然出奇的冷。
原来那赶尸人虽然没发现什么破绽,但总是心有疑虑,在我脸上施了迷药才放心。
李岚发现我醒了,那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展开来,似乎心里有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地,见到李岚这么关心我的安危,心里一阵温暖。
我朝她点点头,又闭上眼睛继续装死。
“先生,你赶着这么多死人走路就不觉得害怕吗?”李岚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想知道答案,哪知道赶尸人突然停下,那几具尸体也停了下来,“你别多说话,活人身上阳气重,你呼出一口气让这几个死人闻见,它们会诈尸的。”
“你经历过吗?”李岚追问道。
“经历过,有一次我赶着一个胖子,走在小路上,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疯子,直挺挺的朝我走了过来,嘻嘻的傻笑,一口气让那个胖子诈尸了”说到这里,故事戛然而止。
“后来呢?”
赶尸人却不再往下说了,他似乎存心要让我们心里留下一个疑窦。
“那边有间民房,咱们进去歇歇。”
“你平时赶尸不应该是千里行尸,晓宿夜行吗?”
“我怕你累。”赶尸先生低低的说道。
这句话听起来是为李岚着想,但是言语之间的语气没有一点关怀的意思,反而感觉说话的人不怀好意。
赶尸先生驱赶着几个死人,一跳一跳的走了过去,我趁机睁开眼睛,发现那是一座破败的砖房,周围一圈里出外进的围墙,进了院子发现只有两间屋子,腐朽沉寂,黑漆漆的窗户里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李岚也把我推进屋子,我怕被发现,急忙闭上眼睛。
“死人进里屋,活人在外屋。”赶尸先生吩咐道。
李岚把我推进里屋,我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了,随着这声关门,我的心也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我和四具死尸。
我相信人是有直觉的,比如黑暗中当中,什么也瞧不见,你对面站着一个人,就算他不出声,不咳嗽,屏住呼吸,你也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悄悄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黑的像锅底一样,只有外面风吹杂草落叶的声音,空气中满是尘土的味道。这间屋子,最少有几年没有活人进来过了。
尽管赶尸人和李岚在外面,我周围都是死人,可我还是不敢起身,甚至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响动,生怕自己一个转身,被其中一个死尸看见,它们早就没有了生命,但在我眼里还是和活人一样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