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弥漫在四周,如同被墨汁浸染后的深水一般,围绕着我,冰冷刺骨,黑暗而虚无。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我只感觉似乎自己是在水中。
我猛然的张开眼睛,才发现,我整个人,如同一具浮尸一般,不,是沉尸一般,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了深水之中。
水面透下淡淡的光线,让我可以看清水底的状况。
我动不了,全身僵硬不听使唤。
我所能做到的就是大张着双眼,怔怔的看着水底的世界。
水底,是一处水草丛生的去处。
长长的水草如同一条条漂浮的水蛇一般在水底招摇着,连绵不断,延伸到远处。
整个水底,一片的虚无,没有游鱼,没有任何水生的动物,只有缓缓流动的水流。
最后我发现我沾到了地面,双脚陷入茂密的水草之中。
那些细长的水草,立刻缠住了我的全身,如同水蛇一般。
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我的身上爬动,钻入我的衣袖里,钻进我的衣服下,沿着皮肤四下的延伸钻腾,冰凉的,滑溜溜的,带着黏液。
有几条不但钻到我身上,还钻到我的耳朵里和嘴巴里,搅的我五胃翻腾。
我想吐,但是却动不了。
我只能怔怔的忍受着那种全身被水蛇缠满的感觉,我的眼睛并没有被挡住,我只能怔怔的向前看去。
在我面前,我终于看到了河底唯一的一处没有水草的去处。
那是一座被淹在河底的坟头,如同一个大大的馒头一般静静的坐落在水草丛中。
坟堆上方没有任何的草木,青色的泥土,一层层的沉淀的河泥,最中央的地方,是一口水桶粗的黑洞。
黑洞如同一张巨大的嘴巴,空洞的对着上方,那些缠住我的水藻,拉扯着我一点点的向那个黑洞移去。
“不要,不要!”我心里大喊着,但却于事无补,我就这样被一点点的移动到了那个黑洞的上方。
然后被水藻拉住脸,整个人朝下倒翻了过去,脑袋正好在那个黑洞的上方。
就在这时,那黑洞里面伸出了一只枯枝一般的手臂,抓住我的头,死命的向着黑洞里面拉去。
又是一片漆黑,我的脑袋首先进入了黑洞之中。
我首先感觉到的是一团肉呼呼的东西猛然包裹着我的头部,然后一点点的向我的周身包裹而来。
如同被吞入蛇腹一般,我一点点,一点点的被整个包裹了起来。
最后,我感觉到自己竟然是躺倒了下来。
而我的身下似乎是压着一具软软的,但是冰凉的身体。
在这一片黑暗中,我们两个一人一尸,就这样互相看着,好像多年未见的情人一般,身体贴着身体,最后嘴对着嘴,舌头互相伸到了彼此的口中,越伸越长,互相搅动彼此的内脏。
我连舌头舔到胆汁时的苦涩味道都能清晰的察觉到。
“我还没有死!”
“这一切都是幻觉!”
就在无边的噩梦持续的折磨着我的神经,使得我几乎陷入崩溃之中的时候,我想起了村里老人和我说过的一句话。
“当你能感觉到,你就没有死!”
我猛然想到这些,马上想到的一点就是我还没有死,我还不能放弃。
这一切都是幻觉。
越是这关键的时候,我越是不能随波逐流,越是不能任由幻觉的摆布。
一旦放弃,我就真的要陷入这无尽的恐怖和黑暗之中,像所有溺死者那样沦为女鬼的傀儡了!
“咳咳!”我用仅存的一点意志,控制自己的心神,不要迷失,不要沦落,不要闭上眼睛,不要失去知觉。
哪怕是再恐怖,哪怕是再黑暗,也要在黑暗中用自己的双眼去寻找光明!
但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却是猛然的看到了身下那具女尸的白色的眼珠子猛然的张大了一倍,使得她的眼珠子整个的显现了出来,如同一只剥掉皮的鸡蛋一般在眼眶里翻滚着。
然后这只鸡蛋慢慢的裂开,无数的蛆虫带着恶臭从鸡蛋里爬出来,密密麻麻如同抱团的蚂蚁一般,蠕动着尖尖白白的米粒一样的身体,弓着腰背,开始爬动着,沿着女鬼和我的长舌头向我的面上爬来,在我脸上蠕动着,黏黏腻腻的,让人的鸡皮疙瘩暴起一层又一层。
很快,我的脸上就爬满了蛆虫,蛆虫开始围攻我的眼睛,从我眼皮开始向眼睛里钻。
剧烈的疼痛传来,我很想闭上眼睛,但是我的意志告诉我绝对不能闭上眼睛,否则将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我挣扎着,强忍着疼痛,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被这种痛疼折磨的抽搐着颤动着。
但是恐怖而剧烈的疼痛却是无休无止一般继续侵蚀着我的每一寸皮肤。
我清楚的感觉到我的脸上的皮肉都已经被蛆虫钻透吃空。
那些蛆虫在我脸皮下蠕动着,四下钻腾着,繁殖着,不停的扩散着。
而我眼眶里的那些蛆虫也几乎咬断了眼球和大脑相连的筋肉,差一点就可以将我的眼球搬出去了。
“唔!”就在持续的疼痛无休无止的蔓延的时候,我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能够感觉到一点点的身体的存在感。
虽然嘴里和肠胃里都被长长的舌头还有蛆虫塞满,但是我却是可以从鼻子里呼出一点点仅有的声息。
就是这一点点仅有的声息,使得我猛然感觉到全身的每一寸肌肉原来都还存在。
再紧接着,我听到一声声雷动的叫喊:“喂,张军!张军!张军!”
“呜啊!”我猛然的一口吐出了口里的长长的恶心的东西,张开眼睛醒了过来,才看到阿怡一脸焦急的看着我,正在摇晃着我,喊我的名字。
而我的四周却是一片黑暗,阿怡提着灯笼蹲在我身旁,灯笼里的火苗正在夜色里不停的颤抖跳跃着。
我的面前是一大堆黑白相间的稀糊状的呕吐物。
我清楚的看到那呕吐物中居然真的有几条蛆虫在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