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
“南安”集市东北一条大街,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出去,直通西门。一座宅第前,左右两侧各雕刻着一头神态威猛的石狮,栩栩如生。大宅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门顶匾额写着“福门镖局”四个金漆大字。
局内大厅中,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浓眉方脸,目露精光,年约四十上下。旁边坐着一名白衣青年,容貌俊美,温润如玉,腰间别着一根紫色玄笛。
此二人便是福门镖局总镖头谢锦天和墨禅堂二首领、兼任镖局少镖头的肖羽生。
肖羽生此时为谢锦天斟了杯茶,谢锦天接过茶杯笑道:“羽生,这几年在墨门过得可好?”
肖羽生道:“多谢谢叔叔关心,羽生一切安好。”
“嗯。”谢锦天抿了口茶,点头道,“不知陆掌门近况如何?”
谢锦天侧眼瞥见肖羽生神色有些微变,不由道:“怎么,看你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呀。”
肖羽生浓眉微蹙,回道:“不瞒谢叔叔,羽生是有些心事……”
谢锦天放下茶杯,正色道:“羽生,你不用那么客气,你我情同父子,有什么事就跟我直说。”
肖羽生面露感激,道:“谢叔叔,前些日子我随掌门回据点的途中,遭到了敌人暗算。”
谢锦天身子一震,满面讶异道:“当真如此?”
肖羽生直视着他明锐的目光,点头道:“掌门身负重伤,现已闭关,墨门大小事务暂由首领代管。”
谢锦天双眉微蹙,随后道:“你可知行刺陆大侠的乃何人?”
肖羽生道:“据目前推断,应是幽冥双娇所为。”
谢锦天脸色一变,沉声道:“幽冥双娇与墨善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为何突然行刺陆大侠,得罪墨门?”
肖羽生却是缓缓道:“掌门身中剧毒,而这剧毒是一种咒术。”
“咒术?”谢锦天凝眉道。
“不错,这种咒术,便为‘噬魂咒’。”
谢锦天脸色倏尔苍白,惊叹道:“便是被幽冥阁列为三大邪恶禁术之一的‘噬魂咒’?”
肖羽生点了点头。
谢锦天抚须叹道:“近些年来,江湖上摩擦不断,吞并之事频起。自武林各派一致取消盟主一职,各主其事后,多少野心勃勃之人,对这盟主一位仍然虎视眈眈。
“先贤们如此决策,便是为了阻止各派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而互相残杀。九州各地,本该由能者自行管辖,何必非要夺尽天下方才罢休。”说着,抬头凝视肖羽生,沉声道,“此番幽冥双娇之举,必有背后势力暗自相助。羽生,墨门若需要帮忙,我定当竭尽所能,你若有何需求,尽管提出来!”
肖羽生精神一震,拱手道:“羽生代掌门谢过叔叔一番心意,只是事关重大,还请叔叔暂为保密,不要外传出去。至于如何行事,还需从长计议。”
“嗯。”谢锦天点了点头,伸手沏了杯茶。
正在这时,一名腰配大刀的布衣男子前来上报,道:
“报告总镖头,前去徐州的那趟镖路上一切顺利。镖头杨世威飞鸽传书,特来向总镖头报平安!”
谢锦天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
谢锦天喝了口茶,此时的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缓缓道:“这趟镖可是我接手以来最为重要,也是最奇怪的一趟镖。”
肖羽生闻言,不由挑起了一双浓黑俊眉,好奇的道:“叔叔何出此言?”
谢锦天神秘地笑了笑,一缓先前紧张氛围,幽幽道:
“镖主是个有钱之人,不但身份神秘,而且给出十万两定金押送的这趟镖,却是送往徐州城西一处极为荒僻的小镇里去。更有意思的是,你知道这趟镖,押的都是些什么吗?”
肖羽生疑惑地摇了摇头。
谢锦天笑道:“是羽毛。”
扬州城。
临近“南安”闹市的一片村落里,建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名为“檀香寺”。该寺历年悠久,在当地颇有名声,每日前来烧香供佛的人都很多,即使是中午,香客也是往来不断。
一个娇俏的黄色身影素手提一小竹篮,盈步穿过人群,来到寺庙的大殿前,一双灵灵水眸虔诚地仰望着前方金身佛像。
纤手揭开红色纱布,少女从竹篮里拿出几支檀香,用摆在供桌上的香烛点燃,躬身拜了三拜,将檀香插在香炉里后,俯身跪在了蒲团上。
她仰望着佛祖,眸子如泉水般清澈,修长的双手轻轻合十,低声轻喃:
“金蝉大师,愿您垂怜世人,保佑阿云能够平安无事。”
轻柔甜美的声音静静地飘荡在宽敞的殿宇上,金蝉佛像俯视着身前那道美丽婉约的身影,露出永远不变的慈悲的笑颜。
这名少女正是杏儿。
自从乔云离开客栈之后,杏儿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担心,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点时间,她特地来到檀香寺为乔云求平安。此时看来,杏儿秀美的容颜清瘦了不少。
离开寺庙时,杏儿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名迎面而来的女子,立刻向那女子弯腰赔礼:“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顿住了身子,只觉一股奇香扑鼻,那香味竟隐隐有种勾人心魄的力量。杏儿抬头,见一名打扮艳丽的红衣女子站在身前。她穿着低低的浅红色抹胸,露出雪白的肩胛,外罩一层薄薄的红色纱衣。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尤其是一双细长的凤眼,竟透着股浓浓的媚意。
杏儿不觉怔了怔,却听那名女子道:“姑娘走路要小心些,若是摔到了自己可不好。”
连这声音都带有一种淡淡的媚惑之意。
杏儿回过了神,轻声道:“姑娘,真是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女子一双美目打量了面前少女一番,见她俏丽的面容上透出说不清的秀气,不由多看了几眼,这才朝寺庙里走去。
杏儿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脸颊,像是试图清醒自己,白皙红润的脸庞也因此多了几片红晕,更添了几分秀色。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阿云一定会没事的!”
杏儿深吸了一口气,提了提神,再也不多想的大步踏出了门。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那名红衣女子却是回身看了看她,一双动人的美目里有丝异样的光芒一闪即逝。
“卖包子喽……卖烧饼喽……”
街上依旧人声鼎沸,杏儿怀着一肚子的少女心事出神地走在街上,单薄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无依。
前缘客栈前,商佑站在街上,东张西望,似是在等人。忽一转眼,看到左边一名默然低头缓行的黄衣少女,商佑大吁了一口气,立刻奔了过来。
孰料杏儿出神得厉害,自己大幅度奔过来的身影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商佑关心至切,忍不住就要开口责怪,可是看到杏儿原本胖胖红润的脸庞清瘦了许多,一阵风吹过她鬓上的青丝,更有种孤独凄凉之感。
商佑心一酸,柔声道:“杏儿!”
杏儿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回过神来,见是商佑,唤道:“是商佑呀!”
神色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商佑没有在意杏儿微变的神色,关切道:“杏儿,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
杏儿神思恍惚的道:“我去了檀香寺。”
商佑讶道:“你去檀香寺做什么?”
杏儿停住了脚步,转身凝视着商佑,向来水灵的眸子竟暗淡了不少:
“阿云出去了那么久,我一直都不放心,于是就去了檀香寺,求佛祖保佑他能够平安无事。”
商佑迎着杏儿的眼眸,她话语中轻吐的深切,让他的心为之一酸,他却依然笑了笑,柔声道:
“阿云一定没事的,他不是时常都会写信回来吗?这就表示他一切都安好,你不用那么担心。”
杏儿垂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前走去。商佑失落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跟上了杏儿的步子。两人一起回了客栈。杏儿走在商佑前头,忽然在花园里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