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花园里四下无人,只有清风阵阵,鸟语花香,当然,还有两个各怀心思、为情所苦的青年男女。
商佑停下了步子,关切道:“怎么了?”
杏儿转身,似是距离隔得太远,她朝商佑缓缓走近了几步。
商佑凝视着杏儿的眼眸,她明媚的眼波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温柔,像一缕春光,第一次这般暖暖地照耀着他的心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素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锦囊,杏儿将锦囊递给了商佑。
商佑吃了一惊,有些不太相信:
“这是给我的?”
“嗯。”杏儿认真地点了点头,温婉秀丽的容颜上温情脉脉。
商佑高兴地接过锦囊,虽然还有些意外,但却喜笑颜开。
仔细看了看手中精致秀气的红色锦囊,见上面绣着三个金色的字,不禁讶道:
“平安符?”
杏儿点头道:“这是我为你求的平安符。”
说着,却是转身朝前走了几步。
“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我感觉,我们三个终将有一天会分开。我怕……”声音渐渐淡了下去,每一个字似乎都带有一种莫名的惊慌,“我怕哪一天你也走了,就像阿云一样,我不想、不想你也离开我……”
商佑看着杏儿单薄瘦弱的背影,怜惜不已,此刻又听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一阵热血上涌:
“杏儿,我不会走、一定不会走的……”商佑凝视着杏儿的双眸,真挚的言语像是内心处迸发的强烈情感,连他的身子都有些颤抖,“就算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你,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杏儿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深心有如暖流注满心田。
这,算是一个承诺吗?
即使是一个承诺,真的就会实现吗?
“可是我怕,我害怕……啊!……”
单薄瘦弱的身躯被一股大力带入了宽厚结实的胸膛。杏儿怔怔地靠在商佑那充满男性刚强气息的怀抱里,脑海中已然一片空白,只是任由他这样抱着。
商佑紧紧拥着怀里那纤弱的人儿,只怕一阵风便将她带走。紧紧地拥抱着,仿佛用尽温暖的胸膛努力证明着他所向她承诺的一切。
身边淡淡的幽香飘入鼻息,商佑一瞬间再也想不起其他,只愿这一刻能够天长地久。杏儿痴痴地靠在他的怀里,直到良久才回过神来。
第一次,这么亲密呢!
她笑了笑,伸手轻轻搂住了商佑的腰,所有的不安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消除,伴随着的,还有一种淡淡的,不曾体会过的,幸福的感觉……
徐州城西郊,小门镇。
镇民集会结束后,君颖蓉和乔云便去每户人家进行了拜访。凡家有病患者,君颖蓉都会为其细细诊断,凡家中无病患者,君颖蓉也会叮嘱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君颖蓉医德高尚,对于家属一系列的担忧疑问,都会细心解答。遇到情绪低迷,精神不振者,她也会耐心劝导。镇民们看到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子,心中无不感到欣慰和感动,便也对生命重燃了希望。
君颖蓉和乔云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结论,镇中中毒之人,大部分是些年轻力壮的青年,并且两人决定,翌日一早便去后山十里的树林里,一探究竟。
小门镇数十里之外一条曲折延伸的古道上,两辆重甲镖车“隆隆”而行。镖箱都是用烂铁打造,上面皆插着一根七尺来高的旗杆,杆顶飘扬青旗。旗上绣着“福门镖局”四个黑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十名青色布衣男子,腰配大刀长剑,威风凛凛地护于镖车周围。
在他们上方一座山丘上,却有四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举动。
站在前面的,是一名玉树临风的华服公子,那双宝石般黑亮的明眸,清晰地倒映着“福门镖局”的镖旗。他头束玉冠,两鬓间垂落的白缎勾勒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廓,更添一丝冷峻。拇指戴有一枚黑玉指扣,指扣里隐隐有团黑气缭绕不休,似某种神奇的力量,被禁锢在了其中。
山风吹来,他宽大的水墨披风随风鼓动,仿佛一个默然伫立的雪白幽灵。
“这就是‘福门镖局’送来的那趟镖?”充满磁性的声音不带丝毫的语调。
身后一名枯瘦的长须老者,抬起手中拂尘,稽首道:“正是。”
“哼。”男子忽然冷笑了一声,看着底下的人群却像是看着一队死人,目光中尽是冷漠。
“他奶奶的!没想到这鬼地方这么偏僻,行了一个下午居然连间客栈都没有!”荒凉的山间古道上,一个粗鲁混沌的喝骂声传来。此人便是这次的镖头,杨世威。
他身后一名青衣大汉,从腰间拿出了一张图纸,对着地图看了看前方,跑到杨世威跟前道:
“杨镖头,依地图显示,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只要过了这片树林,离小门镇就不远了。”杨世威接过地图看了看,回身对众人道:
“兄弟们再坚持会儿,过了林子就是目的地。多过一些路就越多了一份安全,大家打起精神来!”众人显然都是些身强体壮之人,刚毅的面容上竟无丝毫疲惫之色。只稍微提了提精神,便继续朝那树林进发。
这伙人所走的路,与君颖蓉和乔云走的并非同一条。君颖蓉和乔云是从小镇正门方向走来,而这伙人则是从后山树林方向走来。虽然同样能到达小镇,但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也就是因为如此,福门镖局的这伙人才会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此时的天色忽然暗沉了许多。天边,阴云滚滚而来,将天际遮得一半黑一半白。
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古树参天,茂可遮阳,杂草横生,灌木浓密。似这样一个繁盛之地,却连一声禽鸟的鸣叫都难听到,完全透出股死一般的沉寂,隐隐叫人不寒而栗。
重型车辆压过草地的“嘶嘶”声传荡密林,数十人行走其中。杨世威走在前头,放眼望去,这片密林竟望不到边。四周皆是高大林木,天色又十分昏暗,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
“他奶奶的!”在林子里绕了几个圈,杨世威等人就是找不着出路。眼看天色突变,似要下大雨般,他不由急得一声怒骂。
却在此时,“呜”的一声,不知从哪个方向骤然卷起一阵狂风,树林里顿时阴风大盛,树叶“莎莎”作响,一些稍细的树木枝干都已倾斜,“啪”的一下,竟是被风生生刮断。
好大的一场风!
面对这场突变,行走江湖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形势的危机性。“仓啷”“仓啷”几声锐响过后,众人手中刀剑纷纷出鞘。
杨世威站在烈风中,身子摇摇欲坠,对大伙喊道:“事有突变,大家小心!”
“轰隆”一声,天际一道惊雷炸响,整个树林都似被震了一震,满天乌云滚滚翻腾。那被狂风搅动的丛林里,忽有一团鬼魅黑雾从深草丛里蛇行而来,速度极快,所过处草丛尽皆枯黄焦烂,腥臭难当。众人被这狂风搅得睁不开眼,根本意识不到脚下的突变。
那道黑雾如梭子般转眼已掠到了他们身前,团雾状的浓厚墨雾突然哆哆嗦嗦地升起,诡异至极,不一会儿竟是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众人只觉眼前一黑,身前竟腾起了一个庞然大物,诺大的丛林里瞬间鬼声大作,腥风扑鼻,一条两丈来高的花边巨蟒,将他们的身影尽数笼罩!
“天、天、天啊!……”杨世威盯着身前高出自己三倍有余的黑色花边大蟒,三魂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浑身瘫软猛然跌倒在地。
其余几人离大蟒还有些距离,理智还不至于完全丧失。他们张大了似要爆裂的眼珠,直直地瞪着眼前那噩梦般的景象,只见那蛇头上两颗如铜铃般血红色的三角眼,坚硬发达粗壮无比的肌肉,令人发麻凹凸褶皱的黑色边纹,无一不教人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嗷!”巨蟒张嘴一声嘶吼,口中喷出的刺鼻的黏液吐了杨世威满头。失魂落魄的杨世威也不禁浑身一震,透明的黏液从他头上大片於流而下,他却无心再管。此刻巨蟒血红的双眼露出无比狂热的嗜血的狰狞,粗大的身肢一阵狂扭,似再也抑制不住眼下这美餐的诱惑,“哇”的一口毫不客气地狂咬了下去。
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世威如梦初醒,于惊愕中拾回魂魄,不管不顾立刻扬起左手上挡,这只手便如一只木棍卡在了巨蟒的大口里。陡然间,巨蟒铜陵般的赤红血眼凶光暴涨,狂暴地扭头一甩,“咔嚓”声伴着“扑”声,杨世威一声凄厉惨叫,殷红的血液自其断臂外激射而出,恍若一道赤红匹练,泼满杨世威一脸,更显的他狰狞如鬼!
虽然那些闯荡江湖的汉子也历足了世面,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也不禁恶心得直反胃。又见那巨蟒俯头欲再次向杨世威啃来,更不怠慢,立刻挺刀冲了过去。
巨蟒感知,一声怪啸,钢铁般铸造的巨尾随之横扫而来,所过处,无论粗壮的树桩还是高大的林木,皆如纸屑般不堪一击,翻飞了一地。更别说是那冲上来的人群,早就身肢分离,血肉横飞。剩下活着的了了五人,早已不顾生死,像是奔赴沙场一去不归的死士,怒吼着冲向那巨蟒。巨蟒丢下了昏死过去的杨世威,身形一摆,巨尾一扫一卷,竟是将几人一并严严实实地缠卷悬吊在了半空!
五人陷在巨蛇紧缠的身躯里,双腿虚瞪,奋力挣扎,却觉身子越缚越紧,五脏六腑都快似挤裂开来。那巨蛇卷着他们,甚是炫耀得在空中狂烈摇摆。猛得一道黑影当空压下,他们只觉眼前一黑,五个人的头颅已被尽数吞入了巨蟒血口中。
五具身躯在巨蛇的缠裹下剧烈抖动,从他们身上传递出的精气被一波波吸入巨蟒口中。巨蟒不停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无比快慰地吸取他们体内的精气,原本饱满的五个肉躯,瞬间变得枯瘦干瘪,不一会儿便变成了五具白骨。
林中狂风正盛,扫起千卷落叶。巨蟒仰头,一声快慰无比的长嘶,猛然间身形一抖,“轰”的一声将那几具白骨扫出丈许之远,激得尘土飞扬,草木斜飞。
在这密林深处,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烁着狩猎般的兴奋之色,紧紧盯着那血腥之景。
只见越羽负手而立,身后陪同一名贴身护法,左长老。
“真是一出精彩的好戏。”清淡的口吻却掩饰不住越羽眸中的激动,“如此凶猛孽畜,不好好会上一会,如何对得起我手中的这枚戒指?”
说罢,抬手望向他拇指间的黑玉指扣,那指扣仿若主人一般,光芒闪烁,黑气缭绕,充满跃跃欲试的兴奋。
左长老稽首道:“少尊主小心!”
越羽唇角上扬,剑眉一凝,脚踮处,几个提纵直如猛虎穿林而去。
巨蟒感知身后异动,身形拨转,只见一名水墨披风男子傲然伫立。他手无寸铁,水墨披风在风中猎猎而舞,一双宝石般黑亮的眸子,闪烁着的尽是狩猎之色。
巨蟒死死瞪着越羽,眼中血光闪动,张起血盆大口嘶吼道:
“愚蠢凡人,敢来找死!”
声音凄厉无比,如锥刺耳。越羽紧紧盯着身前高出他几倍的庞然大物,眼中却无丝毫惧意,真气一聚,注满丹田,发出一口洪亮声音:
“黑边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