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连血液都像被冰封起来一样。孙刖身体已然麻木,心中只秉着一丝执念,面对一群喋血的豺狼拼死挣扎。
以孙刖的实力,原本能轻易逃脱黑衣人的追杀,可因顾清芳的好意,让他也不忍将她独自一人丢在这。这帮黑衣人招式刁钻狠辣,纠缠数个回合之后,孙刖攻势渐息。
打斗之中,孙刖总将顾清芳护于身后,顾清芳又岂能不领他情?原本只是见义勇为,不料一而再,再而三拖累对方,反而被对方所救,如此心意,怎么能让她不为之动容,为之拼命?
孙刖身上每多划一刀,顾清芳心中愧疚便多添一分。于是,她心中的战意更甚,手中的招式更快。
但是,她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以命相搏换来了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黑衣人纵然想出千方百计,却不能将那二人分离,心中忖度着如何能在不伤顾清芳的性命的情况下,取了孙刖的命。
上面下了命令,只有引开了顾清芳,才能痛下毒手。可却没有交代,若是不能将她引开,该如何是好?是先杀了顾清芳再取了孙刖的性命,还是继续纠缠下去,伺机杀了孙刖?
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际,黑衣人不敢贸贸然动手,他们不知道顾清芳究竟能在这场皇权之争里起到怎样的作用,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耐心的与他们打斗着,企图耗尽他们的体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已染满了鲜血,太阳已升到高处,嘲弄着无谓的挣扎。
黑衣人也越发焦躁,在近二十年的厮杀之中,从未像今日一般反常。孙刖伤势严重,唇色发白,瞧着样子几欲昏厥,可偏偏手中剑定,身形似松,固若磐石。而那顾家小姐更是可怕,原本只是会些花架式,可在打斗纠缠之中,竟琢磨出几分武学奥义,不仅偷学了他们的招式,甚至还对招式进行了修改完善。
眼见着一些年轻的新锐身负重伤,甚至失去性命。再看着对方,只有两个人,虽说身上或多或少挂了些彩,却都是无关痛痒。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也得命丧于此,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双方胶着之际,只听闻骏马嘶叫,忽而赶来一人,顾清芳回头一看,只觉得一袭白衣恍若天神,她心中燃起希望,欣喜涌上心头,手中剑若闪电,只想着快些摆脱黑衣人的包围。
忽而,只觉得身上一轻,顾清芳还未来得及思考,手中的剑已挥出,一缕青丝飘落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展衍宸。
顾清芳惨然一笑,只叮嘱一声:“快救孙将军!”便被来者丢上了马。
“莫碍事,先行离开。”展衍宸冷声说道。
马急速向前挺进,顾清芳趴在马背上,回头一看,只见展衍宸与孙刖贴背而战,招式凌厉,面对已露疲态的黑衣人,略占优势。
顾清芳安心的趴在马背上,养身休憩。
正午,城中行人渐疏。只见一匹骏马飞奔进城,马背上似乎趴着一个人,浑身是血,发丝凌乱。
那马似乎通人性,径直驱向了顾府。马停下了脚步,顾清芳猛然向前冲击,伤口撕裂的痛楚唤醒了她的意识。
顾清芳挺直身板,企图跳下马,不料浑身脱力,竟朝地上一跪。勉强起身,走到门前,口干舌燥,竟说不出话来。
顾清芳靠在门边休憩片刻,才敲着门。踉跄着朝着屋内走去。
“站住!顾清芳,你过来!”顾夫人正在大厅坐着,瞥见自己女儿有气无力的在路上走着,想她昨晚一夜未归,不知去哪里厮混,今日在亲家面前,又毫无仪态,心中怒火高涨。
母亲的声音恍若从天边飘过来,若有若无,如梦如幻。顾清芳意识不清,迷蒙中朝母亲走去,只听到一阵嗡嗡,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夫人见女儿朝自己走来,神情有异,正欲询问,却见其瘫倒在地,吓坏了自己。
顾夫人也顾不上一旁的宁大人,连忙跑到女儿身边,只期望是女儿不知礼数的吓唬自己,正欲摇醒她,却感觉手上一阵温热,似乎是粘稠的液体。顾夫人拿起手一看,上面沾上了许多鲜血。
一时之间,顾夫人没喘过气来,昏了过去。正好被冲过来的顾大人接住。他将妻子安置在椅子上,抱起地上的女儿,歉意的朝宁大人一笑:“有什么事,还是改日再谈。”
宁大人望着地上一滩血,心中有些不忍,转念一想儿子传给自己的信件,狠下心来,说:“顾大人,我明日便要出发,去锦州一趟。这一去,恐怕要一年之后回来。本来,今日的境地,也不应说这些事。但事出有因,我儿已有意中人,想解除婚约,这是当初的凭证,还望顾兄见谅。望顾小姐能重觅佳偶。”
宁大人看着一旁昏厥的顾夫人,又看着顾大人横抱着的顾清芳,叹了口气,迟疑的说:“我那还有些御赐的伤药,稍后便送到府上,算是聊表心意。告辞了。”
说罢,宁大人起身离去。
望着桌上摊放的婚约和玉佩,顾随安压下心中的怒火,抱起女儿,冲到了房间。
他将女儿安放在床上,刚叮嘱厨房熬下伤药,唤的医师还未赶到,宁府便遣来医师。
“林医师平日里在军队里行医,医术高明。是孙刖将军请来的,替顾姑娘看病。这儿是我家老爷送的伤药,有外敷的,内服的,祛疤的,都是宫中的珍品,对身子损耗小,药效温和。”宁府的总管在一旁恭谨的说。
“我说怎么上赶着跟我们家断绝来往,感情是榜上孙将军了。”顾夫人冷笑。
方才醒来之后,便见到桌上的婚约,听闻丈夫的话之后,顾夫人已然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她知道,若是接下了宁府的馈赠,恐怕便是默许了解除婚约。她望着丈夫,难道他们就要忍下这屈辱,接下宁府送来的礼物?
顾随安说:“多谢宁大人美意了。”
宁府总管微笑着行礼,心中暗自鄙夷,且不说宁公子丰神俊朗,年少得名,那顾家小姐轻慢无礼,不懂礼数,终日里惹是生非。如今宁大人更是太子少师,官职从二品。那顾大人只是区区从五品武官,还是个散阶,更是手无实权。无论如何,宁大人做到这种地步,也都算是仁至义尽,可他们倒是一副理所应当,愤愤不平的样子,真是骨子里透着匪气,不知天高地厚!
宁府总管与顾随安寒暄几句,被对方不咸不淡的回话打发了,也不想多呆,便告辞,回府禀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