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韧皱眉:“若主人不在,管事临时接待也不算失礼,臣愿代圣人前往。”
小皇帝犹豫不决:“突力要与朕谈,你去,行吗?”
司马韧说:“突力王未必亲自参加和谈,臣可以与突力王的使臣和谈。”
徐平成诘问:“你也说了,是未必。若突力王亲自和谈呢?”
你说一句,他驳一句,非要逼着皇后去和谈!
司马韧怒了:“那就让他不要来谈!大梁比突力弱很多吗?大梁是突力的藩属国吗?凭什么突力说什么就是什么?”
向小皇帝:“圣人,和谈是为和平而谈,和谈的方式方法,也可以再商谈。突力王想要君王之谈,我们也可以要求使臣之议,怎能对敌人唯命是从?”
这个理由不错,小皇帝点头:“有道理。”
向徐平成:“舅舅,朕觉得吧,这件事着实不可行,世人会嗤笑朕缩头乌龟,没有男子汉气概,做丈夫的使上妻子冒险。”
还是第一次,小皇帝直接驳回徐平成的建议。
徐平成恭敬地说:“是!”刚才是他太心急了,留皇后在京城也好,她总不能永远不去上朝,他有得是机会杀了她。
然而,事情却出现了新转机。
谢傅瞻梗着脖子说:“圣人,臣以为娘娘去最合适。”
小皇帝摸起一本奏折砸在他身上:“滚,你除了会跟朕抬杠还会干什么?”
谢傅瞻捡起那奏折,说:“请圣人听臣分析利弊。”
“边疆打了将近一年,两国都军民疲惫不堪,突力王假意和谈,也许就是为了做姿态给百姓看,因此,我们也要拿出和谈的诚意给百姓看。”
在另一本奏折扔下来之前,说:“只是做个姿态,并不是真的让娘娘以身犯险。”
“皇后娘娘到边关并不与突力接触,而是先派使臣与突力谈判。谈不拢再打仗,军民知道圣人与娘娘已经尽力了,也就没有怨怼了。”
小皇帝笑:“咦,原来你的肠子也是弯的啊。主意是个好主意,不过——”
“朕、不、答、应。既然只是做姿态,朕去也可以啊,朕还没见过军队长什么样呢。”
以皇后的手段,圣人离京一段时间,只怕天下都只知皇后,不知天子了。
不等徐平成反对,韩书荣就开口了:“圣人将朝政全扔给娘娘,恐怕娘娘处理不了。”
小皇帝笑着摆摆手:“朕开玩笑呢。不用急着和谈,再拖一段时间,突力粮草更缺,我们岂不是更有利。”
谢傅瞻说:“可榆林怎么办?榆林城内城外还有数万大梁的百姓,突力随时有可能再屠城,圣人不管他们了吗?圣人太意气用事了,还是请娘娘来商议吧。”
小皇帝大怒:“你不想侍奉朕?那就辞官回乡算了。”
“怎么又吵起来了?”
随着一道微哑而疲惫的女声,钱明月着燕居服步入殿内,对着小皇帝屈膝行礼:“妾拜见圣人。”
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还没定下和谈的事情呢!如果谢傅瞻劝她去,她怕是要去的,这可怎么办吧!
小皇帝烦恼地闭上眼睛,这表情落在别人眼里,只当小皇帝厌烦钱明月,林长年和司马韧的心都提起来了,徐平成则暗自得意。
小皇帝无奈地说:“起来吧,来看看这突力的国书,还有你先生他们的奏疏。”
“妾就是听说突力国书到了,才过来的。”
突力国书很长,意思也很明白:“表面上,以榆林百姓为人质,实际上,以民心民意为要挟,都是逼圣人去和谈,圣人万万去不得。”
“都认为朕不能去,在关于谁去的问题上,有了分歧。”
小皇帝指指司马韧:“他要替朕去。”再指徐平成,“他认为你去合适。”
斜了谢傅瞻一眼:“你先生的父亲,也建议你去,但礼部尚书坚决反对。”
谢傅瞻从不看人脸色,也不审时度势,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他又重复了一遍理由:“臣认为娘娘应当去。”
他说的挺有道理,自己是代替小皇帝去和谈的最佳人选。
可钱明月不想去,说是没什么危险,可谈判桌和战场上的种种情形,又岂是这群文官在文华殿里能想象出来的。
而且,她离京了,小皇帝怎么办?岂不是任由徐家欺凌。
朝政岂不是落入徐家之手,不知道要被祸害成什么样子!
钱明月沉默良久,问韩书荣:“韩爱卿以为呢?”
韩书荣鞠躬:“娘娘——臣——”
在他犹豫的空挡,林长年插嘴:“娘娘不可以去!娘娘,您真的不可以去。”
徐平成笑了,钱明月也笑了,因为他们都看清一个真相。
朝堂上,支持钱明月本人的并没有那么多。
如果天子和钱明月之间需要做取舍,他们会坚定地选择天子。韩书荣有片刻的犹豫,已经是有情有义了。
罢了,她的存在,本就是为保护小皇帝,保护大梁江山,不是吗?
钱明月,不要怕,你天资聪明,又心性坚定,一定能见机行事,妥善应对外交场上的风云诡谲;再说了,边关有父亲、有先生、有舅舅,你不是孤军奋战,他们会帮你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钱明月,再不高兴,也得主动提出要去,反正去和谈已成定局,何不在青史留几句赞誉。
她温和地说:“韩公,原本就该本宫去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韩书荣撩袍跪下:“老臣惭愧。”
谢傅瞻、杜阳铭、秦正等人相继跪下,林长年、司马韧和徐平成在众人都跪下后,也跟着跪了下去。
跪与跪的意味不同,钱明月懂,但小皇帝不懂。
小皇帝不明白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一向支持皇后的人也这样逼迫皇后。
他愤怒地拍案而起:“丢人,让个女人顶着,朕丢不起这个人。”
钱明月温和地劝导:“此事已成定局,与其逞意气,不如冷静下来妥善筹备,好在和谈中占得先机。”
小皇帝红了眼睛,钱明月冲他摇摇头,他便硬生生将眼泪憋下去:“和谈还要筹备?和谈不就是用嘴谈吗?”
傻愣愣的模样,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