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竹林摇曳之声,竹叶簌簌作响之声,还有歌声,一个女子的歌声,缥缈,动听。
这些声音,就好像在为那个歌声伴奏,和鸣,化成此刻天地间的唯一。
让人闻者痴迷,沉醉,太过美妙,太过动听,就好像这世间所有赞美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这样的声音。
就仿若一个孤独千万年的人,忽然听到另一道声音落到自己的耳畔,打破了永寂永暗,又好像似在那干涸的沙漠之中长存千年的树,忽遭到甘霖仙露的垂怜。
便是那沉睡多日的人亦是不由自主的听了起来,然后慢慢苏醒。
浑身的疼痛之下,他慢慢撑着身子坐起,右手,即便是昏迷亦是紧紧的握着那剑,透过竹屋射进来的天光,他有些沉默的坐了一会,感受着手中剑生出的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
剑鞘已不知去了何处,此刻单调的剑身显得异常普通,除了形状与普通的剑不同之外,却是再无出奇之处,好似一把普通的铁剑。
缓了下余力,听着耳边的歌声,他这才慢慢站起,推开了竹门,还是在那竹林之中。
然后有些错愕,因为唱歌的是明珠,在此刻他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这天地间一切的声音,都是为了衬托这歌声才出现的。
只是,当他走出去的时候,明珠亦是停止了歌声,转了过来,两人相顾无言,青年面色有些犹豫,目光有些闪烁,而女孩则是静静的盯着。
“你想要走?”
明珠蓦然说了一句话,此刻的她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种变化,那是一种气息还有感觉,无法形容,可偏偏就是如此。
“我不知道。”
他闻言微楞,有些茫然,只因天地之大,此刻一想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该去往何处,甚至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应该问它,也许它知道。”
明珠目光移到了他手中的秋水寒之上。
曾经的柳白衣,现在的竹心看着明珠那未曾改变的面容却露着看另一个人的目光。
他有些疑惑,气质,感觉。
明珠迎着他的目光慢慢走了过来,双目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鼻尖几乎都快要触碰到了一起,吐气如兰。
“你醒来就好。”
她眼露笑意,乍然一笑,那些变化又都不见了,月牙般的眼睛,还有梨涡,天真,纯善
微楞之余,他脚步顿时后撤,奈何慌乱之中被绊倒在地,左手情急之下已是去拽眼前明珠的手,只是,两人最后都倒了。
“哎呦。”
额头一痛两人便已撞在一起,他此刻浑身伤痛,那有什么力气,已是在失措中眼睁睁的看着明珠压了下来。
两人的脸不约而同的都红了起来,一切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是,他却没有发觉竹林之中的紫意却是愈加渐深了。
……
春夏秋冬,转眼已是三年。
“你还不放下它吗?”
明珠看着眼前与剑同眠,与剑同食的他,眼露黯然,满是凄苦。
“好。”
他看着她的眼神,身体微颤,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答应了。
又是一年。
他,放下了手中的剑,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庄稼汉,捕鱼,打猎,砍柴,彻底的沦为普通人。
他几乎淡忘了所有,便是渔村之中的所有村民亦是许久未见过了,这竹林就像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或者说他和明珠的世界,在这里,除了平时和三个孩子说话之外,明珠便是唯一,是他的唯一,也只有她。
这些年,竹林之中的紫色更加浓郁了,而且更加有灵。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
“娶我吧。”
明珠看着眼前望着竹子发呆的人轻启玉口。
“好。”
同样的回答,只是此刻的他,放下剑的他,却是再没有笑过一次。
半个月后。
明珠的手中抱着一个包裹,那是这几年用打猎的皮毛积攒之下换来的东西,一件嫁衣,鲜红如火,金丝勾勒。
要成亲了。
没有亲朋好友,不过他们两人还有三个孩子,不过几根红烛,不过一顿略显丰盛的饭菜,不过几床新的被褥。
人生在世,说到底,牵挂不多,执着不多,屈指可数,而爱情,便是其中之一,甚至是天地间最为长存的话题,就如同长生,乃是人们苦苦寻求之物。
而如今,执于情,这份执着,已达极致。
她取代了他心中的唯一,变成了他唯一执着的东西,执着到再无空余可容他物,甚至是放下了那剑。
这一年,翠竹化紫,光华浓郁到几乎犹如夜间萤火。
他爱听明珠的歌声,随着竹林簌动而起,恍惚间,有时他甚至会觉得唱歌的是这竹林,分不清楚,有时他更会觉得这一片紫竹就像是明珠的化身,又或是明珠是这紫竹的化身。
但,他终究没有再笑过,心中总觉得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空荡荡的,好像没了心。
只是,随着时间愈久,便是这种感觉也快忘了,那空荡的地方,已被另一样东西填满了。
“会长出心吗?”
望着那通体如紫玉般的竹子,他呢喃开口。
“叮铃铃……”
只是,回应他的,是那风起后竹叶的摇曳之声,就像是对他的回答,如同明珠的歌声,动听如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