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失败,做鬼也不痛快。
杜三娘投靠了毒蝎,如今因办事不利成了弃子,待办妥“唐若萱”的合理消失之后,她也没了留存的理由。
她恨,她恼,她不甘心!
害她的人为何能生活美满家财万贯,而她苦心积虑步步艰辛,在这番天地中却始终难有容身之处?
杜三娘百感交集,来到这旧地方思索最后的出路,不料却遇上了杜晓轩。
她怔怔半天,原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但转念一想,如今酆都大乱,妖魔横行,鬼魂乱跑,杜晓轩能从那凶阵中解脱,也不无可能。
四十年未见,这孩子还是当初她印象中的模样,还会哭着喊她一声“娘”,而如今两人都是鬼,又何尝不是一种嘲讽?
杜三娘对杜晓轩有愧,叹了口气:“晓轩,你莫怪娘,当初娘也是被逼的。你若是来寻仇,娘也不拦你。”
“寻不寻仇再说!讲什么被逼的?你们害我,不就是为了你们的利益吗?”杜晓轩含着眼泪质问。
“真不是我要害你,是你亲爹。他一心算计,先是你,后是我。”杜三娘冷笑,“你给他招财,我替他开路,咱二人最后下场有什么不同?”
杜晓轩沉默了,现在看来,事实确实如此。
他死前毕竟年纪小,很多事情原委并不知晓。
被困在春满楼这么多年,他疑过,恨过,也失望过,但心底仍觉得杜三娘可能有些苦衷。
虎毒尚不食子,能让杜三娘下手杀他,也许是受到了威胁和蒙蔽。
杜晓轩咬住嘴唇,一颗眼泪滚下来:“如果……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还会这样对晓轩吗?”
这是他憋了四十年的问题。事已至此,原因和真相不重要了,他只想问问他的生母,她究竟爱不爱他。
杜三娘一愣,露出一丝凄惨的笑容:“当然不会。如果重新来过,咱娘俩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种田养鸡,普普通通过完一生,多好。”
杜晓轩破涕为笑,有些天真:“其实现在也不迟呀,之后咱们可以互相扶持,再也不分开了。”
“晓轩,你有所不知,娘受制于邪神毒蝎……”
杜晓轩有些激动:“毒蝎死了啊!方才他在春满楼附近被驱魔人干掉了!”
杜三娘一愣,先前那边确实传来强烈的震动和爆破气息,她知道是毒蝎跟什么人交上了手。不过,毒蝎竟然不敌?
难不成,来的是四大家族的人?
“不能吧……”杜三娘并没有解脱之感,反而瑟瑟发抖。
无论生死,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能力靠自己过活,如今唐若萱的身份不好使了,她接近不了冯家,而酆都一方霸主毒蝎亦被人干掉,她没有目标也没有前途,随时可能被驱魔人祛除。
“是真的!”杜晓轩还以为杜三娘不信,掏出长生玦给她看,“他们是靠着这个东西,说是叫什么——长生玦?”
杜三娘一见长生玦,眼睛瞪得溜圆,径直奔向杜晓轩。
“我的好儿,这东西……你哪来的?”
“他们适才争抢两败俱伤,我趁机偷来的。娘,这应该是个好东西吧,若是我们留着,是不是不管邪神毒蝎还是毒蛛,都不用怕了?”杜晓轩天真的眨眼。
“嗯。娘先看看这东西有没有那么厉害……”杜三娘一把拿过长生玦,禁不住咽了口唾沫,细细摩挲着。
这就是毒蝎要的……世人都想要的……长生玦?
有了它,说不定能取代毒蝎,成为酆都的新霸主呢!
只不过这东西,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
杜三娘邪魅一笑,暗自运力,将长生玦吸入体内。
长生玦受到阴邪之气侵蚀,瞬间放出了一缕微光,传播了出去,杜晓轩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震飞出数米,差点魂飞魄散!
杜晓轩一惊,却见杜三娘身上披着的人皮刹那爆破,神情痛苦,浑身如同被烈焰灼烧着一般,魂体通红发亮!
“娘!?”
杜三娘身形猛地增大数倍,先是哈哈大笑,继而又哀怨啼哭,诡异至极。
旁边阴风打转,桥面咔咔作响,裂出数道缝来。墨色的河水如同海潮,翻腾汹涌,似乎要吞噬掉附近的一切!
她一扬手,河水被一分为二,低阶鬼魂尖啸着逃窜,动作慢的已经化作烟灰水汽,消失殆尽。
杜晓轩看得惊心动魄,要不是刚才被震飞出一段距离,他现在也要跟那些鬼魂一样无影无踪了。
一左一右突然冲出两道白影,挑剑刺向杜三娘。
杜三娘长发一甩,分别卷住那两把长剑,越收越紧。
秦江、秦海突袭未成,两人只觉杜三娘力大无比,此时进退两难,反而遭到了牵制。
杜三娘鬼脸咔嚓裂开,竟是一个肩膀上生了两个头,一面哭着,一面笑着,分别冲着这两兄弟。
“长生玦在重塑她的魂体,需得速战速决!”秦江皱眉。
“知道!”秦海回应。
他们兄弟二人自发现长生玦被使用的微光后立即赶往这里,时间上并没有耽搁多少。
他们的对手杜三娘本身并不厉害,只是一般厉鬼,她用上长生玦后短期内无法自如操控,反而被长生玦由内而外进行着破坏和重塑,现魂体正处于极不稳定期。
待到她魂体重塑完成,脱胎换骨,长生玦的功效便将发挥出来,届时别说他二人,就算四大家族族长联手,都不一定对付得了!
秦江、秦海咬着牙,屏气凝神,极有默契的同步诵念咒语。
杜三娘指甲暴涨,各刺向两人心窝!
兄弟俩剑阵初成,在各自身前形成一堵剑墙,挡住杜三娘的攻击。
杜三娘咿呀鬼叫,手上力道更劲。
秦海一口气不顺,吐出一口浊血。
秦江见状,催着未完成的剑阵率先冲击杜三娘,杜三娘被凌厉剑气逼退数步,兄弟俩得以短暂喘息。
秦海顾不得调整气脉,冲着秦江吼道:“你方才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早出手?这次机会白白浪费掉了!”
秦江不答话。
“你觉得我会撑不下去?”秦海冷笑。
“我是怕你撑下去。”秦江戏谑一瞥。
“……什么?”
“你这人从小便是如此,根本不知几斤几两,争强好胜。灵力没剩多少了还要成阵,自取灭亡。”
“你是怕我死了拖你后腿罢?”秦海哼了一声,“谁有资格做秦家下一任家主,还不一定呢!”
“你这样想最好。”秦江不再理睬秦海,再度集结剑阵。
秦海心中不爽,不知为何要有秦江这样一个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