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动静惊得车外几人浑身一震,靳三靳五警惕的对视一眼,便示意同样惊讶的含英姐妹进去查看情况。
二婢亦早已迫不及待,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便冲了进去。
却这一进去,便被里面的人心若死灰,又仿若含着无尽愤怒的姑娘惊得心中大震。她二人虽才服侍姑娘月余,但在她们的印象中,姑娘从来都是淡定的,从容的,可里面这个女子,却是近乎于崩溃的。
“姑娘,您,您这是怎么了?您莫要如此,您--”
“王爷定是有急事才离开姑娘的,姑娘万不可如此--”
二人口中的话未说完,视线便被她垂在身侧紧握着的手中不断滴落的鲜红血滴吸引了注意力,那血的颜色是那样的红,那血珠子的形状是那样妖艳美丽,那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的啪嗒声,回荡在耳边竟是那样的清晰巨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亦不知都听到了什么,待二人再回神时,便见到姑娘已用丝帕裹了手,脸色冷肃的冲出了车厢。
“姑娘小心!”
“姑娘您要去哪,您小心,您手还受着伤呢!”
守在车边的靳三靳五只觉得有一阵风突然而至,随后一个浅青色白底飞仙裙的身影便已跳下了正行驶中的马车。
二人心中一惊,忙下马快步近前下意识要搀扶她趔趄欲倒的身子,却见她踉跄着站稳后迁怒的挥了下手臂,二人只觉一阵带着药香的袖风袭来并未深想便忙迅速收回来,颇觉心有余悸皱眉道:“姑娘,您若是要下车只管吩咐便是,方才那样的情形太过凶险,若伤到您可就不好了。”
靳五亦肃着脸拱手道:“姑娘您可是有急事?请您上了马车,有事吩咐属下去办即可。”
纪妤童只冷着脸看着拦着自己的二人:“你们让开,我要回家。”
二人闻言一顿,下意识对视一眼,正要再劝她上车,不想她已等不及径自推开他们漫无目的的朝过膝高的草林里淌去。
“姑娘!”
二人只来得及对身后因这突发状况有些无措的靳宁卫做了手势,便快步跟了上去,却顾忌着她的身份不敢碰她,亦不敢强行拉车,便只能不远不近的跟随。
等二婢匆忙跟上来,靳三才沉着脸质问:“怎么回事?”
含英示意含衣先行到姑娘身边伺候,才恭敬又有不解的回道:“回靳三大人的话,奴婢也不知姑娘这是怎么了,我们刚一进去,姑娘连话也没说就突然跑了出来。想是,是与王爷突然离去有关吧?”
靳三皱着眉,真觉着王爷这命令简直比要他杀人还费劲,这纪姑娘说不得碰不得,便是此刻她甩下马车队伍漫无目的的发泄奔走,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紧紧跟着。
王爷虽是满身不悦的离开,可临行前那句吩咐,却非是要置纪姑娘不顾的意思。他在凤凰城时负责外物,根本不知她与王爷之间的纠葛,也更加想不到会有女子会拒绝王爷,便真是对王爷口中的逃跑匪夷所思,但他们靳宁卫向来奉王爷之命如神谕,便只将人好好看着,就绝不会出错。
“你也过去,将姑娘劝回车上,莫要出了事。”
“是,靳三大人。”
靳三随后碰了下靳五的肩膀,目光锁定在前方那个摇摇晃晃左右乱走的身影上,口中问道:“你跟在纪姑娘身边时日最多,这纪姑娘为人如何,怎会惹得王爷如此动怒?”
靳五看也不看他,视线同样不离前方,面无表情语气平平道:“不知道。王爷私事不可妄议,你逾越了。”
“......”
靳三难得升起的好奇心就被他这副半死不活的腔调给压了下去,也不知这老五怎么长着长着成了这副刻板模样,便是不当值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别的表情,真是无趣。
若非王爷待这位纪姑娘着实特别,他也不会私下里讨问,毕竟在从前,他是从不关心王爷后院之事的。
“当我没说。”
纪妤童走走停停,间或脚下不稳便摔倒在地纤细的身子便不时隐在半人高的草林里。喝令二婢离自己三米开外便又重新站起来,借着起身的动作,她似是不经意回头看了眼不远不近却紧紧缀着的黑衣侍卫,又冷着脸转过身摇摇晃晃的朝前走。
她此刻衣衫凌乱,发丝凌乱,配着茫茫天地间纤弱单薄,摇摇欲坠的身形,任谁看来都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野草林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走了这么久,竟然还没走出去。也是这时,靳三靳五才发现不对,嗖的下紧缩了瞳孔,忙定神向前方那个身影看去。
而这一看,却是令二人大惊失色,前方一前一后有两个同样纤细的身影,正用同样摇摇晃晃,摇摇欲坠的姿势朝前走着。可此时再看,那分明是含英含衣二婢,而那纪姑娘的身影却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快来人!纪姑娘不见了,马上找人!”
纪妤童借着二婢不自知模仿自己的动作隐藏身形得以脱身后便迅速跑入树林,同时也一改方才弱不禁风踉跄欲倒的纤弱模样。
她的时间不多,她不知道那些人能够被含英二人迷惑多久,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回来,又会在多久后回来,她要抓紧时间。
他们不知道,方才那片草林与她的翠山相连,这片树林地处斜坡,围绕着翠山山脚自然形成。先前她带着黑贝上山巡视领地,便到过这里,她也知道抄哪条近路可以尽快上山下山。
黑贝已经听了她的吩咐先行上山,以她的体力,一刻不停的奔跑,再抄近路半个时辰到家应是没有问题。而且,有她先前在马车里时给二婢下的暗示,相信也可以混淆一下那些黑衣侍卫的搜寻路线。
缪靳骑马跑了一阵,被她激得不能平静的心绪才陡然冷静下来,他倏地勒停马,眸光锋利,脑中飞快转动着。
不对,非常不对!
她的拒绝,她的特立独行他不是第一回领教了,为何这次只是几句谬言他竟就如此无法忍受?现在想来,便是当时他说的那些话,都对她过于狠决。
这不应该的,他明白自己对她是喜爱的,便是她的想法,乃至她的要求都听起来天真的可笑,他也不会就这样严厉的斥责于她,更是将她独自丢下。
一个想法突然在脑中一闪而过,却被他瞬间截住,
他,中招了!
是在什么时候,她怎么做到的,她的包裹,她那天晚上带在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他尽数收起,她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东西,那么她到底是如何,何时,对自己下了手?
为什么派去调查的人还没有消息,关于她的身世,她的身份,她的能力,她的秘密,到目前为止,靳宁卫竟都没有查出到丁点消息。便是调动全国暗网,亦不曾有下面回报有似她这般能力的能者出现。越是无法了解,无法掌控,他对她的掌控欲,占有欲便就越加的强。
缪靳冷沉着脸,周身的冷气冰冷得几要将人冻伤。他猛地勒紧缰绳,坐下宝驹被他用力调转马头比用来时更快的速度疾速返回。
猛烈的风刮到脸上,也令缪靳的神经更加清晰。他在脑海中回放着二人方才相处的每一个片段,她的临窗眺望,她的愣神,她的慌张,她的镇定,她傲然的宣布,她挑衅的逼视,她隐忍的承受...
一遍又一遍,他却未曾发现丁点可疑之处。
他的眉凝着,与之相反,他的精神却是亢奋的,他的血液亦是沸腾的,未知的东西更加具有挑战性,获得的过程,和得到的果实,这些都诱惑着他一定要揭开她的秘密,一定要将她完完全全的彻底掌握。
他有种预感,等他得到她的全身心的时候,那种空前巨大的满足感,绝对是连权利都不可与之比拟的。
按理来说靳三靳五等一众身手矫健的靳宁卫不可能追不上一个纤纤女子,可坏就坏在他们被含英二人混淆了视听,在发现人不见的第一时间,二人扬声通知后方的靳宁卫后就急忙追了上去。
可就是这一声喊,也恰恰将纪妤童给二婢留下的暗示喊醒,二婢回过神连忙拉住二人,言之凿凿的言讲姑娘往北方跑了,靳三靳五不明就里,又见这二人神色焦急却无比信誓旦旦的样子,根本没有多想,便挥手带着人越过速度稍慢的二婢当先追了上去。
一无所获的结果是肯定的,一行人呈扇形搜遍了北边的草林,又飞快得上了官道沿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追了近五里地却仍未有所发现,靳三猛地停下来骤然一凉,忙抬起手高声喝道:“快回去!”
随即便与靳五唰的转身以更快的速度返回,此时二人脸上的神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追了这么远都没看到纪姑娘的身影,不可能是她跑得如此之快,只有可能是她根本就没往这个方向走!
在如此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招金蝉脱壳,他们靳宁卫的名声可算是栽在纪姑娘身上了。怪道王爷临行前会特意那样交代,原来是就防着纪姑娘的。可他们明明一眼不错的看着她,她到底是如何脱身的,含英含衣二人又为何如此肯定纪姑娘是往北边跑了?
缪靳到底回来的晚了,一是他的坐骑乃千里良驹,他又驾着它发泄般疾驰早已奔出不知多少里。而在返回途中,又被迎面行来的一队人马绊住脚步耽搁了一阵。遂折返归来便只见到十余匹骏马,并一名看守的靳宁卫,与一辆空荡荡的马车。
他面无表情的环顾了四周,莫说是她,便是靳三靳五等靳宁卫的身影亦一丝不见。
“好,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