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二人尚还鸳鸯交枕缱绻亲密,现下却是已横眉冷对。严格来说,是纪妤童单方面的气息不稳,而缪靳却好整以暇。
“昨日你既已知本王的决定,便不应再如此激动才是。且昨日黑贝你已见过,待它没了野性,自会送还你身边。”
“缪靳!”
纪妤童腾的下站起身,尚且还疲软的身子因为动作太大而微微摇晃了下,忙素手撑着桌子站稳冷目怒视:“你不要太过分,黑贝是我的宠物,我自会约束它,不会叫它再不长记性的冲撞了堂堂北疆王,若真出了事,我这个做主人的自是责无旁贷。可你没有权利,不能视我如无物越过我任意处置我的东西!还有,不问自取是为盗,顺便也请你将我包裹中的随身之物一并还来!”
缪靳欲要扶她的手转而来到她嫩白的脸颊上,那双燃着火苗的清眸下些微发青的肌肤上,却是还未触及便被人毫不留情啪的下打到一边。
他眼底的温存便彻底隐去,漫不经心瞥了眼被打到一边的手,复又抬眼以身高的优势由上而下高高在上满身威势的俯视着她,华贵磁性的嗓音因为语气不明而显得薄凉:“直呼本王名姓,以下犯上,妤儿可知,该当何罪?”
这可恶的阶级,可恶的权势!
他的名字,他挨打了,他就可以以此为由去惩治于人,而她无权无势便天生就低人一等,任人刀俎!
纪妤童闭眼深呼吸几次压下想要爆发的情绪,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双眼睁开时,眸子里清冷得如屋外白雪:“王爷若要治罪,我自无话可说受着便是。只我且再说一次,黑贝是我的狗,我不许你将它送到驯兽所。王爷若要执意如此,便将我也一起送去吧。”
缪靳鹰眸一厉,眸光在她撑在桌上用力到发白的指尖上定了瞬,随后才定在她紧绷的后背上。蓦地抬臂将人拢抱在怀中,抬起她足可堪比冬日白雪般欺霜赛雪的小脸,倏尔松缓了脸色:“不过一只狗而已,便当真要因此而与本王置气?”
纪妤童抬眼直视他:“王爷也说不过一只狗而已,便也如此容不得?”
二人眸光相对,身体亲密相贴,可气息却并非缱绻暧昧,而是试探与试探。
半晌,缪靳终是抬手抚上她眼下的微青,细细摩挲几下,锐利的眸光软化而莫测:“今日不许去你那药房了,好生休息,”
说罢目光不离她的脸,却是又转而对一旁极力掩饰存在感的含英吩咐:“命膳房备些滋补的羹汤送来,再让凃零将库房打开,抬些上得台面的东西过来给你们夫人把玩,切不可让她劳累,若有丁点不适,便唯你们是问。”
屋内侍婢闻言齐齐跪地领命,连道遵命。
“夫人?”
纪妤童静静看他顾左右而言其他,又自作主张的安排了她的日程,整个过程未再置一词,却在听到那个称呼时脸色煞白的仰头看他,“你这是何意?”
缪靳幽深的黑眸半垂着定定地看着她陡然煞白的脸,和那眸中一眼便能看透的抗拒与厌恶。一抹冷色便也自眸中一闪而过。
大手改换成钳着她的下颌,恶劣的抵着她的唇,温热的气息贴着她的唇佛动:“妤儿既已入了王府,又已与本王夜夜同榻,自是不能让你就这般无名无份的住着。且你我已有言在先,如今你如此反应,莫非仍别有打算?”
纪妤童胸中翻腾的情绪霎时一静,半垂下眸子淡淡扯了下唇似真似假道:“只是觉得猛不丁听到自己被人叫做夫人好似突然变老了,极不适应。不若还是先叫姑娘吧,待我适应了后再改不迟。”
她如此坦然从容,倒是叫缪靳心生怀疑,不过他并没有揪着不放,只看着她说了句听习惯就好,却是只字不提更改称呼之事。
反倒是他将欲走时,爱不释手的揽着她,眸光深邃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道:“黑贝可以不送驯兽所,”
在她眼睫颤动时,接着说道:“不过,你与它每日相处不可过半个时辰。它体型过大,又野性好动,若冲撞到你,便是你再求情,也是留之不得。”
拇指爱怜的抚着她不停颤动的眼帘,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眸光深邃,将人一把拥在怀中,在她乌黑顺滑散发着药香与发香的发顶轻轻一吻,低声喃语:“莫要思虑过多,恐伤心肺。妤儿便好好待在本王身边,养尊处优便是。本王今日有事不在府中,有事你尽可吩咐下人去做。”
刚一出院门,缪靳眸中的柔意便尽数隐去,边朝外走边对靳五厉声交代:“看好她,南州之事不可再出!”
“是,王爷!”
靳三靳五应后同时老脸一红,与之前每次任务相比,那次的任务最是轻松,可他们那么多人却生生都栽了上去。便是后来领罚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对这位纪夫人之事报以十二分的警惕,再不可因她乃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轻忽大意。
行至门厅处时,已有靳宁卫将缪靳的坐骑黑云牵来等候,而受了这府中冷眼多时的宫中侍监一点抱怨不耐之色都不敢有,见北疆王终于出来,忙小跑着过来扑通一声跪地行礼:“奴才参见北疆王,王爷千岁吉祥!”
见无人叫起也无人应答,侍监也不敢起身,更不敢催促。需知昨日皇上在宫中久候北疆王多时,那北疆王竟是连只字片语都不曾叫人捎来,更罔论亲自入宫拜见,期间皇帝派了数名内侍出宫请人,却是连门都不曾让进,一个个无功而返。上至皇帝下至官员,就生生在金銮殿等了个把时辰,直到最后皇帝佛袖而去。
如今北疆王愿意给皇上面子过了早朝才动身入宫,已经比昨日好太多了。
于是这日,京都百姓便有幸见到了北疆王策马扬鞭的英勇身姿,待那头毛发黑亮体格健壮的高头骏马踏着清脆响亮的马蹄声自眼前跑过,径直向着那皇宫去后,京都城里便霎时炸了锅。
“刚刚那就是北疆王?传闻果然不假,北疆王当真相貌英俊气势逼人啊...”
“我一男子都觉北疆王爷英勇无双俊美无寿,这样英雄气概的男子,当真是世所少有,怪道能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救国之将倾啊!”
“诶你们说北疆王爷这次入宫是不是有封赏啊?先前北疆王英勇救国朝廷连提都未提,现下北疆王人已到了京城,总不会还视而不见装傻充愣吧?”
“可惜了北疆王前半生都在为朝廷征战沙场,年近而立还膝下空虚。现下好不容易太平,却是连个适龄的女子婚配都无。啧啧啧世道不公啊......”
“是啊是啊......”
彼时,被百姓操心着膝下无子,被朝廷沒下功劳的缪靳已至了宫门口,却是连马都未下,便径直骑行到了金銮殿高高的台阶下。
除宫中禁军外,任何人不得持刀入宫,更是不可策马在宫中行走。闯宫门者,一经发现便视作奸佞乱党可不需通报就地格杀。
可今日,无论是值守宫门的侍卫,还是皇宫内巡逻的禁军,都只眼睁睁看着北疆王如此嚣张跋扈踏着皇宫禁忌入了宫,却是无一人敢上前阻拦。没看那跟了一路好似要跑断气的宫中内侍都没吭一声,他们自也不会多此一举。
遂当在在金銮殿等待他多时,终于听到殿前内侍高喊北疆王到的声音时,满朝文武皆肃整神色衣容恭敬的转身叩拜。旋即便见一穿着黑鹞翘头靴,跨着威风凛凛之势,腰间悬挂一黑柄金身长剑携器上殿时,偌大肃穆议定国事的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臣,缪靳,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