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帝高坐在大殿内高阶之上的龙椅上,纵欲过度而浑浊阴冷的眼居高临下的怒视着下方见君不跪,高大挺拔的身形就那般丝毫不弯不屈的站在殿中,眸中无丝毫敬意无波无澜看着自己的男子。
面见皇帝,面见是天子!他竟就敢如此无礼,如此大不敬!可恨他却不能耐他作何,甚至还要笑脸相迎,应那百官进言为他大加封赏!
可惜最好的时机他失手了,可恨此人奸诈竟假死蒙骗自己,又挑在那样的危机关头跳将出来,他现在这般持剑登殿,莫不是还想逼宫不成!
“北疆王为朕,为天昭,立下汗马功劳,劳苦功高,便是御前失仪,殿前放肆些也无妨。”
此话一出,大殿内之本就肃静的气氛更加沉凝。北疆王一派与中立派是对皇帝到了此刻还阴阳怪气明褒暗贬的话嗤之以鼻。而那些惯常阿谀奉承的官员则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开玩笑,北疆王不在,他们或可巴结皇帝道那北疆王拥兵自重要惩治于他等等类言,可现下人就煞气腾腾的立在殿中,那冷酷慑人的威势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触他的眉头。
遂,皇帝话落,文武百官无人应和,那立在殿中挺拔威武的男子亦对皇帝之言投以冷淡一瞥,毫无皇帝预想诚惶诚恐,亦或嚣张顶撞。便就那样将他堂堂一国之君晾在当场,这份无视实乃奇耻大辱!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内,只唯有皇帝一人难堪的,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少卿,才有朝臣出列,却不是为皇帝解围。
“启禀皇上,北疆王为我朝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打得那异族兵败溃逃远离边境,安定乱世,安稳民心。如此不世功绩,理应重赏!”
一人开口后,便陆续有人出列附议。
“北疆王定国邦,救民生,理应加封,臣附议!”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方才还静若无人的大殿之上,此刻都一个一个站了出来半躬着身低头拱手,逼着龙椅上的皇帝为最前方背脊挺直堂堂而立的男子晋封加赏。
杨帝看着下面这一幕,只觉得怒火焚烧却又后背发凉。这满朝文武竟都站在了北疆王身后,却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中,他们眼里还知道这个天下是谁的天下吗!
旋即,想到那位先生的本事和偶尔之言他又心中一定。暴虐的眼缓缓将下方众人扫了一遍,最后落定在那仿若置身事外的男子身上,阴冷一笑,且再让你猖狂几日,届时,连带今日与朕作对之人,朕统统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众爱卿言之有理,北疆王救国有功是应当赏。前些时日国邦不稳也未及有赏赐下达,此次特将北疆王召入京都,一是北疆王功绩卓绝朕欲要你祭天之日与朕一同告慰上苍。另一个,便是要对北疆王大赏特赏!”
随后,他便从龙椅上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双手背后居高临下的睨着下方面色冷峻不苟言笑的男子,抿着唇,极不情愿的咬牙说道:“北疆王救国有功,今特封其,为,定国王!”
他走后许久,纪妤童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含英等人因着方才二人争锋相对心有余悸,且又因她竟敢直呼王爷之名的大胆行径而暗自咋舌,遂不敢轻易打扰。
直到管家凃零带着些侍卫奴仆抬了好几个大箱子站在院中请安,含英才小心上前试探的扶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道:“夫人,奴婢先扶您坐下吧,外间凃管家带了几大箱子东西要给您过目,您不若看一看,权当打发空暇,说不得便有喜欢的物件呢?”说话间又朝一边使了个眼色。
含衣接收到她的暗示,也轻步过来扶着她另一条手臂语调轻快道:“夫人您就看一看嘛,您不知道,咱们王爷征战多年,那可是搜罗了许多奇珍异宝,再加上一些番邦异族讨好上贡的,便是连皇宫国库都比不上呢。”
二人都识趣的没提说王爷心疼看重之类极无眼色的言语,只一心想挑起她的兴致切莫郁结于心。见她无动于衷,清澈的眸子淡淡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样子,便无奈对视一眼,自作主张请了凃零进来。
待那一箱箱价值连城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精巧物件,被一个个奴仆端着红木托盘恭敬的跪在堂厅中举过头顶好让屋内唯一的主子一赏时,凃零方站在下首恭敬有礼道:“见过夫人,奴才不知您的喜好,便自作主张挑了些俗物请您劳神一看可还喜欢,或您有何想要的,尽可以吩咐奴才。”
纪妤童终于有了反应,示意那些跪着的奴仆起身,她亦踱步来到近前看了看。巧夺天工的发簪步摇耳饰璎珞,个个华丽非凡璀璨生辉晃花人眼,但凡女子看到这样成排成盘的华贵首饰任君挑选,怕是都没有丝毫抵抗力。
可此刻屋内所有人,众多侍婢奴仆竟无一人坏了规矩抬眼去看,一个个仿若木人一般,对着这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玉饰视而不见,更不见一人脸上带有贪婪之色。
连下人的自制力都如此之强,可见王府规矩之森严。也可见那人御下的手段有多强。
纪妤童并未在那些奇珍异宝金玉首饰上过多停留,东西虽好,可惜她并无兴趣。
但她却微颦了眉仍是随手挑了些,正要转进内室补眠时,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对还恭敬候着的凃零说道:“早就听闻京都繁华,乃人间天上,劳烦凃管家安排一下,稍后我便出去赏一赏这京都好景。”
说完微微颌首也不等他答话便示意他退下,兀自转身向着内室而去。
只还未走出两步,便被身后态度恭敬却不慌不忙的声音叫住,她顿了顿,只微侧头,余光便见那凃零微躬着身垂着头不卑不亢道:“夫人交代奴才必定办妥,只王爷事先吩咐万事先以夫人身体为先,您的补汤药膳还未进完,此时恐不适宜出门。还请夫人再担待几日。”
纪妤童心里平静,面上却毫不掩饰自己些微的不耐,便连身上的气息都变得不悦,屋内众人虽不敢直视于她,却是都感觉到她的不快。
想到方才她连王爷都敢对抗的一幕,便不由缩了缩肩膀。只没想到这位女主子竟只是沉默片刻,冷冷哼了声便入了内室没再吩咐。
与此同时,北疆王被封超一品定国王的旨意亦迅速传遍京都,天下百姓无不喜笑颜开额手称庆。与之而来的,便是定国王空悬的王妃之位会花落谁家一事,也渐渐于坊间流传开来。
而这些消息,不觉住处已换了匾额的纪妤童却是一无所知。这几日里,她淡定配合着吃药膳,完了便会照常找来凃零吩咐他自己要出府,也雷打不动的被对方以暂时不宜出去为由恭敬却强硬的回绝。
而如今她能活动的范围,也被这王府之主大发慈悲下令由一方小院扩张到花园。只是她的生活规律,除了早中晚三餐膳后要出来走一走,转一转,其余不能出去的时间便都泡在药房里和黑贝短暂为伴,好似对不能出府一事并未芥蒂。
虽她迄今连这府里大门在何方向都不知,但偶尔她于花园拱桥上漫步时却能看到几名出现频率频繁的侍卫,和那管家从南边方向往北边她所住的院子的一条岔路而去。且还曾有见过穿着官服,内侍服侍的男子往来,而对这一切她只默默看着,从不曾开口询问。
不过随着时日渐长,她虽看起来表面无异,可含英与含衣却能很明显得察觉到,夫人的耐心似是要到头了。
果然,在又一次被凃管家回绝后,向来不过问王爷行踪的夫人便当即连大氅也不穿仅着着一身单薄的衣裙怒气冲冲就往外走,口中冷冷质问:“你们王爷现下何处!”
因王爷未曾下令对夫人隐瞒行踪,含英便忙将大氅为她披上,边快速回道:“回夫人,王爷此刻应是在书房--”
纪妤童不知道书房的位置,便指着靳五不容拒绝道:“带路!”
彼时缪靳正与京都内的部分下属商议半月后的祭天事宜,而其中便有已于朝中任职的钟昌闻在。
却时至今日,他都不知纪妤童已在自己效忠的主子身边。
北疆王少时离京,常年无召不得归,是以京都并无府邸。先前事时,杨帝所赐的那座虚有其表的北疆王府,此次入京缪靳连看都不曾看得一眼,直接入了此地一座占地颇广的府邸居定。且除了府内众人,便是京都所有人都不知道北疆王此次入京身边还携了一女子在侧。
他虽心里惦记,可据那镖局传信言道与雇主一路顺利并未出现有何意外,而南州人手传信也别无异样。而因她此前亦曾独自出行,遂他便也不再担心她的安全。
只是面对王爷时,他总忍不住有种心虚之意。是以当议后,王爷特将他留下后,他心里便倏地一跳,随后便不受控制的砰砰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