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拉着杨翼几乎是冲出门外的,一鼓气走过了一条街才停下,江夏呼出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杨翼异常沉默,出奇地没有拉住她也没有问她,只是顺着她走了好远。
江夏抬头看着他,杨翼默然不语,神色却有些严肃,眉毛很浓,一双眼睛在身后的夜色灯光衬托下,竟有些熠熠生辉,莫名地江夏也觉得他和印象中有些不同,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拉着他,忙放开他的手,讷讷地有些尴尬,眼神左右闪了闪,却还是不知道说点什么。
斟酌了一下,打破沉默,“刚才谢谢你了。”说完看了他一眼。
杨翼抬眼看着江夏,轻轻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复杂,“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江夏听得一愣,有些吃惊地看了看他,仿佛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心似乎紧了紧,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想了想,有些自嘲地笑道:“因为……”
“唉……”
想好的托词似乎也说不下去,干脆就沉默了下来,转头望着街上迷蒙闪烁的灯火。
杨翼侧头,望着江夏沉默的侧脸,昏黄的路灯打在她脸上,衬得一双眼睛更加明亮,仿佛有什么东西流转在其中,杨翼看得有些入迷,心里却是极平和……
似乎这一刻的她才与从前的她重叠了起来,她还是没变,似乎又变了,那个冲上来要跟自己拼命的江夏,也许只是存在在自己的记忆里,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了呢?
杨翼问着自己,似乎又是在问江夏,这样的问题却莫名地让他有些心酸……
杨翼被约到这里喝茶,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江夏被人拽着手撞在桌上,眼见江夏眼睛红红的却又倔强地跟人理论着,不知怎么地,杨翼只觉得脑子里跟火烧一般,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他见不得江夏被欺负!
那刘阿姨最后羞辱江夏时,杨翼听得脑袋一炸,似乎比羞辱自己还不能忍受一样,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巴!
杨翼知道自己有些反常,可真的不能忍受别人这样羞辱江夏,为什么呢?或许杨翼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愧疚吧,自己以前就是这样对她的,甚至比这些人过分多了,在江夏没有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时候,拨开她心中最大的秘密,□□裸地羞辱了一个沉默的少女。
他从来不明白,也没有认真想过,他给江夏带来的,已经不能说是简单的伤害,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摧毁了少女江夏仅剩的一点自信,江夏晦涩灰暗的青春期,杨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杨翼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回忆似乎从来没有暗淡过,江夏愤怒的眼神,有如火烧般,在他心里燃烧了多少年。
“江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杨翼固执地又说了一遍,你不该是这样,也不能变成这样……
江夏眨了眨眼睛,对他的话似乎没有反应,依旧沉默地望着街边的灯火,仿佛整个心神都已经被吸引进去了。
杨翼心里莫名地有些恼怒,这还是从前那个因为自己几句话要跟自己拼命的江夏吗?现在地她似乎能平和地接受别人对羞辱,这不是她,这不是江夏。
或者说,他不想江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杨翼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有些酸,还有点涩涩的,似乎下雨前阴沉沉的乌云压着他的心,堵着他的心,闷闷地找不到发泄口。
回忆似乎打开了扇门,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仿佛又浮现了出来,在曾经那些青春的岁月里,似乎他也这样羞辱过她,他似乎还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见过别人嘲笑她,羞辱她,沉默地少女在那些时候也从来没向任何人求助过。
其实似乎也有过反抗争吵,可换来的是更加肆无忌惮的伤害和嘲笑,更多的,是少女江夏沉默的应对,而这些,曾经真实地发生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江夏却从来没多看过他一眼,总是低垂着眼帘,似乎这一切都默默地承受了,没有更多的怒火。
那时的他安慰自己,只是同学们开玩笑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过段时间就过去了,江夏生气也只是一时,他们同桌的时候他不是经常开玩笑嘲笑江夏吗,她从没有真生过他的气。
而现在,他似乎这才明白,那些都是真实的因为他才会发生的事情,他仿佛能看到,江夏低垂的眼帘下,眼睛里烧得熊熊的愤怒,就如现在,江夏眼睛映照着的灯火,烧得杨翼眼睛都有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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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洗漱完,把头发吹得半干,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刚才的场景。
茶庄离她住的地方很近,她拒绝了杨翼送她回来的建议,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杨翼出奇地没有坚持,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江夏说了几次不用送,杨翼却一声不吭,固执地跟在她身后。
江夏也不知道再多说什么,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一路。
也许只有或明或暗的灯光闪烁出的身影能提醒他们,有个人陪着自己,也许交缠相错的身影也不明白两人心里在想什么。
江夏心里乱乱的,杨翼这样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难道真觉得抱歉?也许他长大了,对以前做的恶作剧感到抱歉吧,江夏闷闷地想,可是一切都过去了呀,她原不原谅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她已经原谅他了吧。
但是江夏不想看到他,看到他似乎过去的一切就反复在自己面前重现,江夏觉得她现在地生活很好,很平静安稳,虽然说不上享受,但是江夏能接受这样的生活,让她心里没有负担,她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不期待有轰轰烈烈的爱情,能这样生活下去就挺好的,她一向对生活的要求不高。
江夏想以后还是尽量远着杨翼吧,不同世界的人不需要有交集。
江夏一上班就躲着张科长,但是隔壁的领导,没办法,躲也躲不开,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张科长人也挺好,对江夏似乎挺抱歉,又老问江夏那天那个自称是她男朋友的人是谁?
江夏心里说不出的苦,杨翼说什么不好,非要造个这样的谣,只能解释说杨翼就是一个同学,电视剧看多了又贪玩,喜欢学人家英雄救美,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张科长开始不信,喋喋不休地跟江夏说这小伙子人材真好,长得精神,盖过多少人,能找个这样的男朋友是江夏的福气……
江夏总是笑笑,也不搭话,张科长中年热心,还劝江夏要抓住这个小伙子,要不成,自己再给江夏介绍个,保证江夏满意。
张科长嗓门大,大厅里又没什么人办业务,想八卦的都听了个大概,大叔大婶们讨论纷纷,各种举例例证,自己的子女自己的亲戚隔壁单位的小张,楼下酒水批发老板儿子小王,各类人的感情世界婚姻关系,再由江夏男朋友发散到年轻人的世界观婚姻观,然后开始教导大厅里的小年轻们怎么挑另一半,口沫横飞,又各自夹带了不少私货,末了还加上自己婚姻幸与不幸,留下血泪教训给下一辈,江夏心里烦躁不安,又不好再说什么,怕越描越黑,由他们在那儿吹牛,只笑笑地听着,也不搭话。
郭语也忍不住挪了挪椅子过来,眉飞色舞地八卦她:“你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居然有男朋友了也不告诉我们,这可不合适啊!”说完不怀好意地看着江夏。
江夏忍受了一上午的轰炸,早已没了脾气,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郭语,“你觉得呢?!”
郭语也是跟江夏开玩笑,她和江夏好得天天都在一起,江夏要真有男朋友,也不可能不告诉她的,只是逗江夏玩而已,低声道:“那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你回来又没跟我说。”
江夏言简意赅地总结:“被拉去相亲遇到狂躁症,有人路见不平,然后张科长就以为我有男朋友了。”江夏有意略过了杨翼。
郭语眼睛一亮:“这么精彩!你最近艳遇不错啊,那英雄何许人也!高否?帅否?你们留电话了吗?!”
说完又“啧啧”地叹道:“我怎么就没有遇到过呢!我也想要英雄救我!”
江夏被郭语逗笑了,推了推她的头,笑道:“你行你上!我把机会留给你。”
郭语笑嘻嘻地正要说话,眼神却停在了大厅门口,激动道:“哟!哟!江夏,快看快看!”拿手直拍江夏。
江夏莫名其妙,转过头,就看见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人穿了件白色polo衫,蓝色牛仔裤,风骚的戴了副□□镜,正和旁边的人指了指江夏,除了杨翼还有谁,再看旁边的人,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合体,虽然系了领带,可能天气有些热,领口的扣子早已解开了,领带也拉松了些,不是燕衡是谁,两人身高都挺惹眼,长相更是万中挑一,偏偏还完全不同的风格,往大厅门口一站,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不少办事的人都不停拿眼打量两人。
江夏脸唰一下就红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杨翼却带着燕衡往旁边的休息区坐着去了,见郭语看着他,还挥了挥手和郭语打招呼。
江夏心如擂鼓,只能强作镇定,郭语在旁边忍不住笑,八卦的烈火熊熊燃烧,底下直扯江夏的衣服,盯着两人问江夏,“江夏江夏,那帅哥又来了,还带了一个帅哥来,你认不认识啊?”
江夏反拉着郭语的手,使劲捏了捏她,汗道:“矜持点矜持点,就是普通同学,杨翼的朋友,你别盯着人家看了好吗!”江夏简直恨铁不成钢。
郭语愤愤地盯着江夏,“你就好了,有帅哥来看你!”
江夏翻了翻白眼,无语道:“这叫来看我?你不知道事情怎么样的,帅哥肯定和我无缘,你就别叫唤了,赶快工作去,小心监控抓到你!”
郭语恨恨地看了看监控,小声抓狂道:“我讨厌大厅!我喜欢帅哥!”
江夏笑了笑,又偷偷看了看燕衡那边,见他望着自己笑,脸上火烧一样,心里“砰砰”直跳,忙埋头装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