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时间又办了会儿业务,直到大厅里办业务的人都走光了,江夏看了看表,正好还有几分钟就下班,她收拾了一下桌面,把票据资料整理了一番,分类收捡到抽屉里,然后点了点今天的现金,在电脑上对了对账,确认没有差错之后,锁好抽屉,这才关了电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拿了包准备下班。
那边杨翼和燕衡见江夏起身,也站了起来,往江夏这边走过来,江夏不想引得旁边的人注意,向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在门口等,这就往外走。
还没走出大厅,偏偏就遇到了下班的张科长,张科长一向爱招呼人,仿佛例行公事一般,她下班总要到大厅看一看,和大厅里的人开几句玩笑,然后心满意足地下班回家。
小城市,大家住的地方离单位都不远,有的就住在单位对面的家属区,似乎下班都不着急。张科长看见走出来的江夏,笑眯眯地招呼道:“江夏,下班啦。”
江夏微笑着点点头,“嗯,您也下班啦。”正要走,张科长已经看到了江夏身后的杨翼两人,满眼笑意地招呼道:“哟,江夏,这不是你男朋友吗?还骗我说不是,这不是来接你下班了嘛。”说完就看着杨翼。“小伙子,接江夏下班呐?”
张科长热心,嗓门又大,大厅的大叔大婶们早就围了过来,打量着所谓的江夏的“男朋友”,有人上次在门口见过杨翼,还笑着说,这不就上次门口那个小伙子吗,人家开的一辆好车,原来真是江夏的男朋友。
周围的人纷纷品评着江夏的“男朋友”,笑意不断,就跟娘家人见新女婿似的,连大厅的科长都过来了,满面含笑地给杨翼打招呼,“你是江夏的男朋友?还是第一次见你,江夏眼光真不错。江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大家介绍一下,你可瞒得真紧,谁都不知道你找了个男朋友。”
江夏满面通红,慌不迭地解释道:“科长你误会了,他就是爱开玩笑,我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
“真的不是……”
说完忍不住偷偷看了看燕衡,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着急地解释是为了什么,却只见燕衡满眼笑意地看着她,江夏更有些手足无措,脸上烧的也厉害,急着撇清,讷讷地又说了几句“真不是,他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
又看了看他旁边的杨翼,见杨翼脸色有点不好,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这样撇清可能有点伤到杨翼的面子,赶紧又向其他人补了一句:“他条件好着呢,我哪里配得上,你们别开玩笑了。”
说完转身对燕衡说道:“下班了,你们要走吗?”
燕衡又笑了笑,还不及说话,旁边的杨翼却开口了,“专程过来接你下班吃饭,你说我们走不走?”这话中暧昧不明,江夏脸色有点不好,狠狠地看了了杨翼一眼。
燕衡推了推杨翼,笑道:“你别乱开玩笑了,你看把江夏急的。”
周围的人见江夏的表现,又听燕衡这样说,心里多半还是明白了,就是年轻人不稳重,闹着玩,应该不是江夏的男朋友,有好事的还在起哄:“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嘛,小伙子,加把劲!”
“就是就是,小江你也别抻着了,这小伙子哪点不好,长得又高又帅的,小心人家跑了。”
周围的大叔大婶们就喜欢热闹,难得江夏平时这样低调的人都闹出了点绯闻,都纷纷出言逗她,把江夏尴尬得满脸通红。
燕衡见江夏是真着急了,和周围的叔叔阿姨道了别,走到江夏身边,柔声安慰道:“别着急,他们就是开玩笑,我们走吧,去吃饭。”
江夏点点头,忙跟着燕衡逃也似的出了门,杨翼不知怎么还耽搁了会,倒成了江夏和燕衡两人在门口等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夏性格又改变了不少,而且似乎大家都默契地忘了以前的事,江夏原本还能平静地面对燕衡,这下,倒觉得十分的尴尬,有点不敢看燕衡,左顾右盼地回避着,心里暗暗地骂着杨翼怎么还不出来。
燕衡看着满脸通红的江夏,不禁笑了笑,心里却有些莫名地温柔,江夏似乎一直是这样,特别容易脸红,中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总是低着头从自己身边默默地走过,如果仔细看,她的脸一定是红红的,可能最初的自己不明白,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自己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江夏喜欢自己,那么长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她却可以一直喜欢自己,她的喜欢,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自己,这样算是爱吗?那江夏爱过自己的吗,在或许他们都不懂爱的年纪里。
燕衡心里默默地吁了口气,见江夏还在左躲右闪地不敢看自己,不禁有些好笑,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江夏还是像个小女生一样,连看自己都有些羞涩,忽然想到上次喝酒的晚上,江夏沉静而专注的眼睛,似乎里面永远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燕衡本来想逗逗江夏,这时却有些不敢了,江夏,江夏,燕衡心里默默地想着,我该怎么对你——
两人正各有所思,杨翼及时地出现了,江夏心里松了口气,和燕衡在一起她总是很紧张,越近越紧张,杨翼总算出现得及时,要不她真的想一走了之了。
杨翼过来笑嘻嘻地问道:“我们去吃什么?”
燕衡低头看着江夏,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江夏,你想吃什么?”
燕衡离江夏很近,江夏似乎能闻到燕衡身上太阳的味道,很奇怪,江夏就是觉得自己能闻到,江夏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这才抬头看向燕衡,稳了稳神,小声说道:“随便吧,我都可以。”
燕衡想了想,看向江夏,说道:“就吃川菜吧,我知道有家店味道不错,很地道的。”说完朝江夏笑了笑。
江夏暗暗地想,燕衡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川菜,喜欢吃辣,脱口而出地问道:“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燕衡看着江夏,笑意更盛,江夏更加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眼睛看向了旁边,燕衡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淡了去。
有人一直默默地记着自己的喜好,记着自己,这种感觉本来应该是他所习惯的,也是件高兴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放在江夏身上,细细咂摸之后,他却高兴不起来,仿佛还有些心酸,至于到底是为什么,燕衡也说不清。
只是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似乎有些带哄的语气,“你喜欢,我们就去吃。”江夏不禁看着燕衡,摸不清燕衡这样温柔的意思,一时说不出话。
还是杨翼似乎毫无察觉,大大咧咧地说道:“别磨蹭了,川菜就川菜,我也想吃辣,快走快走,我都饿了。”
三人各怀心思地上了杨翼的车,路上简单的说了几句,江夏才知道燕衡今天西装革履的,原来是过来出差开会,吃完午饭就要走,杨翼接的他,开会地点离江夏单位近,想着就找江夏一起吃顿饭,聚一聚。
虽然江夏不知道她和他们有什么好聚的……
江夏一人坐在燕衡身后,很少主动说话,其实她和杨翼燕衡两人的关系很奇特,说来似乎很熟,六年同学,对燕衡,虽然不在一个班上,可是她对他的了解,比一般人留心多了,知道的也多,可又似乎并不熟,甚至可能都比不上他班上的任何一个同学,她连话都没和燕衡说过几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觉得经过大学脱胎换骨,她能够自信地面对燕衡,可是真的再见到他,即使隔着这么多年,这么多的人和事,她依然不能从容地面对他。
在他面前,总有种想躲的冲动,也许她对他的爱情从开始就是卑微的,他在她心中曾经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她仰望着他,刻在心里,虔诚地爱着他,似乎都成了一种信仰。
江夏也说不清,为什么能这样地去喜欢一个人,如果说只是中学灰暗青春的一种寄托,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看到燕衡,心里总有个声音想说什么,悸动过后,心总是微微发酸发疼,提醒着她,她做过的那些疯狂的事,她是爱过的——
江夏胡乱地想着,眼神不经意地看向了右前方的后视镜,燕衡正和杨翼谈论着什么,江夏偷偷地看着镜里燕衡。
重逢后,她还没有好好地看过燕衡,他的头发剪短了些,比高中的时候还短,却没有了那时候的桀骜不驯,多了些意气风发的精神,眉毛依然是极浓的,墨画刀裁一般,稍许有些凌厉,眼睛是极有神的,配上这样一对眉毛,显得他整个人都神采飞扬,鼻管笔直高挺,江夏常想,这就是书上常说的鼻若悬胆吧,嘴唇有些薄,紧抿的时候并让人觉得薄情,反而有些坚毅。
燕衡的气质很奇怪,脸上表情现在总是很柔和,说话也谦和文雅,活脱脱地就是个青年模范,可当他很放松,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了些傲气,似乎还有些坏坏的感觉。
两种不同的风格,截然分明,可同时出现在燕衡身上时,却一点也不违和,更形成了他个人鲜明的风格,江夏笑了笑,暗暗地想,这样的男人,很少有女人不喜欢吧。
江夏真的很久很久没见过燕衡了,她不禁又偷偷看了看后视镜里的燕衡,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燕衡总是这样吸引着她的视线,吸引着她的心,她无法抗拒这种诱惑。
燕衡和杨翼说话的间隙,不经意地看了看后视镜,正好看见江夏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很温和,似乎有些沉溺在其中,连自己看着她都没有发现。
江夏真是个不懂自己优点的女生,她有一双很吸引人的眼睛,尤其是当她专注地看一个人时,燕衡心想,或许久了,谁都会沉迷其中——
江夏似乎想得有些入神,燕衡转过头,要是江夏发现自己在看她,肯定又脸红得不行,燕衡这样想着,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杨翼坐在驾驶位上,眼神飘忽,似乎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后视镜,极少见的江夏神情怔忡,眼神却是极温柔地望着右前方的窗外,是在想什么,杨翼心想。
正要和燕衡说话,却注意到他嘴角含笑,眼神似是望着前方,注意力却好像飘到了别的地方,偶尔会将视线放到右方的后视镜上,杨翼忽然明白,是什么让江夏看得如此入神,也只有燕衡能这样吸引江夏的视线了吧。
杨翼脸上的笑渐渐地淡了下去,脚下却加大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