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时,雅各布已经大汗淋漓。
能看见隐隐约约的阳光,他正身处一个帐篷里。
摸了摸胸口,他没感觉到任何不妥。
掀开帐篷,道格躬身到入口处看他:
“你没事吗?刚才我听到了你的叫喊……”
“没事……我想应该没事,做噩梦了。”
摇摇头,雅各布擦了擦汗水。
挑了下眉毛,道格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张张嘴,最后换了一种语气:
“没事就好——‘复兴党’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将会进入地下展开营救行动,届时会比较忙碌,你也一起过来吧。”
“对了,那艾达呢?就算你说她不会有事,可是……”
“担心吗?这是没办法的事;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我得先理解清楚这里的情况,包括艾达的话语,以便得到更准确信息。”
道格离开了帐篷。
“复兴党”的营地在城市边缘,依靠着金属墙体的一小片树林里。
首领是魔法师索比·琼斯——似乎他也有些莫名其妙、受宠若惊,本来应该唯利是图的魔法师,在他举手之劳地释放了几个魔法后,立场便变了;更顺水推舟,他被推举成了“复兴党”的党魁。
他的懦弱让他不擅长拒绝,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如同魔法师并没有管理普通人的权力,只能被雇佣,这是教会规定,以至于魔法师们才没有自成一国;意味着要想从索比手中获取权力,轻而易举。
问题是巩固人望,被人们认同。
单单依靠“杀死魔女”这个称号、这一噱头还不够,终究距离人们太远,远得无异于天荒夜谈——没有亲眼所见,即使理智认同,潜意识里也难以让他们认为这比“魔法师”的身份更值得尊敬,尤索比的魔法有目共睹。
这时候,被困在地下矿井里的工人们便派上了用场。
虽然听起来居心叵测,但于结果看来,这就是双赢,这就足够了:
我告诉人们有关工人受困的消息,然后率领他们进入地下,于是工人们获得拯救,我得到了声望,顺理成章地接替索比,成为统治者。
唯一的难点在时间。
自从被困于地下,已经过去了三天左右?假如电梯井正如光头男人说的那般被堵住,在科技条件相对较差的这个世界,重新挖通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只能孤注一掷。
不多时,带领着“复兴党”的百来个男人,道格重新来到原城堡所在之处。
只有堆了一地的灰烬诠释着这里存在过建筑,倒映进眼眶的空阔猝不及防;也仅存这种虚无,留守着午后已经失去了炎热的阳光,给心里落下怅然若失的空荡荡。
灰烬无法掩盖洞口;很快,道格一行人便找到了通往地底的电梯井。
分明,电梯井一如既往。
沿着绳索,腰拴油灯,拽着漆黑往下,到达近二十米的地下空间,踩落地面,豁然开朗,道格把一切看得明晰:
这时的地下大厅已经被众人点起的烛火映亮一大片,暴露出简单装饰下砌得平整的墙体和地板,以及静待于铁轨的数辆矿车,扯着电线却不再发光的灯泡悬挂在头顶上。
人们,包括雅各布和索比,均合不拢嘴。
就像严格的奴隶规矩下工作行为被固定,他们没理由来到这个地方,而索比仅来的一次则笼罩在黑暗里——所有人只能唯道格马首是瞻。
端详过大厅的快步,道格走进了与矿车轨道延伸往同一个方向的一扇侧门。
侧门后是一个狭长巷道。
巷道尽头则又一个垂直电梯,只可惜失去电力的现在,电梯毫无反应,只能以绳索滑下电梯井,并以凿子凿穿电梯上方拉着悬索的墙壁。
“喂……你们看见了吗……有光……”
远处的声音断断续续,一直透过墙洞,传到人们耳边。
处于电梯井最下方的人自然取下油灯,伸过墙洞,举到那一大片阴沉的漆黑里:
“喂!是被困在这里的人吗?魔女被杀死,我们来救你们了!”
顿时,黑暗中热闹了起来。
营救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工人们有力气的可以沿着绳子回爬,没有力气的便被拴到绳子拉上,虽面黄肌瘦却掩饰不了感激涕零,期间他们有询问外面状况的,有询问自己妻子儿女的,还有的只一个劲道谢。
在一边注视,不经意间问询,道格确认了一个事实——有与火车运货箱接洽的货运电梯,但人想要离开只能从城堡下出去,也只有这唯一一条通路。
是的,光头男人在撒谎;他根本没有进入迷宫的意思,但他却依旧押着我前行,说明了“知道迷宫出入口”并非一个信息,而是一个条件……加上于迷宫出入口前“碰巧”撞到的艾达,以及把我引到迷宫出口的家伙……
原来如此,整个迷宫就像一个大脑,但大脑真的一片空白吗?
不知不觉中,道格已经回到地下大厅,继而站到一辆矿车上。
拔下制动开关前,发现了他的动作,雅各布也迅速走到矿车边;看看矿车轨道延伸往的黑暗深处,对比身后工人们陆续撤离的热闹,雅各布遂不解:
“道格,这是?还有人要救吗?”
耐人寻味地,道格勾起了嘴角:
“啊,是的,就是这样,不过要救的不是人……你要一起来吗?”
“不是人?那究竟是……”
说话时,雅各布也没有犹豫,直接跨上矿车。
矿车压着铁轨发出穿云裂石的刺耳轰鸣,顿时淹没了所有声音;那时,雅各布明明看见道格嘴巴在张合,仿佛一个蓄意造就的巧合般,却硬是没有听清楚话语。
拟着道格的口唇,默读过后,他不禁大喊出声:
“魔女!道格,你别吓我,你刚才说的不会是‘魔女’吧?”
行驶过程中的杂音夹着凛冽的风声悬成了雅各布心头的巨石,如同这期间道格没有再说话,对他那泯灭于巨响中的呐喊亦不屑一顾;更被这铺天盖地的黑暗缠绕成焦虑。
直到矿车停下的尽头,迫不及待,雅各布的询问不止一句:
“喂,道格,你刚才该不会是说了‘魔女’吧?不是的,对吧!”
“渴望事实的话,为什么不去亲眼见识?”
走下矿车,哂笑着,道格站在了枯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