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家庭,没有牵挂,终日游走于法律、国家边缘,以生命为赌注,追逐着铢两分寸的只银片金,颠沛流离,风雨飘摇;那会是人所渴望的生活吗?最凶暴的野兽尚且有着自己的领地,“自由”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幻想。
踩在细若悬线的刀刃上,这一边是生,那一边是死,稍一失足,便不知下场;以这种“自由”来取代生命的保障,那实在太不划算了。
那一夜,克里克斯城。
淡薄光芒只映亮了王座上女子面无表情的半边脸,与一身漆黑的露肩礼裙。
跪在女子脚尖前、渲染着夜色的黯淡里,看着于眼前掠过,翅膀扑扇、幽影动荡的扑朔迷离,诺亚汗流浃背,不敢出声。
“你说,流言皆是诬陷,蜚语均是栽赃。”
冷眼注视着他,女人语气平静。
低下头,及肩卷发晃悠着垂落那时,诺亚连忙辩解:
“是的,歌莉娅大人,我对你忠贞不二;为了澄清居心叵测的抹黑,我已经把那些侥幸逃脱你控制的人、试图背叛你的人都杀掉了,将他们的尸体埋在粪土下……”
“自作聪明。”
恰逢其时,光芒点缀成一边脸庞上、锐利得洞穿心脏的瞳光;歌莉娅打断他:
“到底是什么事物让你认为我需要忠诚。
人们那迫不得已的劳动?还是你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渴望被奴役的意愿——没有人不试图背叛;即使有人侥幸逃脱我的管控,那也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因为我需要的不是忠诚,是劳力!
于此而言,我不关心流言,但任何造成劳力损失的行为都将被问责,明白了吗?”
瞳孔蓦地收缩,哆嗦着,诺亚恍然大悟,只唯唯诺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甘愿受罚!”
雪地上,日光明媚,却没有温度。
待在村庄的某间屋子,生起壁炉取暖,诺亚徐徐道出:
“这就是她所定下的秩序。
位高权重却不在人们身上贪图过度的欲求;尽管失去自由,人们没有察觉的地方,却换来了相应的庇佑——或许是奴役,但试想要是人们没有往昔自由的对比,同时隐藏掉她的存在,这不就是‘公平’吗?
每个人都在恰当的时间里做恰当的事,事与愿违不过是现实一如既往的特征。
以些许肆无忌惮的‘自由’为代价,然后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继而转变成以完成她规定的工作为人生价值的存在,我们的人生便被铸造得完美。”
“听上去你把她当成了神……”
若有所思,简森瞥了眼旁边,这个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只是在认真聆听着的小歌莉娅。
诺亚郑重其辞:
“她就应当是神!
至少我所了解到的生物中,没有什么东西能干预人的感情,我认为她甚至能操纵我们的意识;只是为了启示人,她没有选择这么做,如同她当时根本不介意人们怎么想、逃脱者怎么行动。
毫无疑问,那是因为她自信人们的思想、人们的图谋仅仅过眼云烟!”
“那这个歌莉娅又是……”
“这就是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的原因;我想‘歌莉娅’这个名字应该不是巧合,加上那独一无二的能力,难以想象她不是那位歌莉娅的近亲。”
说着,诺亚看向她,似乎在等待她说话。
一怔,小歌莉娅只是如拨浪鼓般一直摇头。
将信将疑,简森不自觉苦笑:
“可问题是,魔法师怎么办?他们会认可吗?或者说,那位‘歌莉娅’有何能耐能够与他们抗衡。”
不屑一顾,诺亚咧咧嘴:
“不值一提,就连教会办事处也被拆除的足足一个月里,我就没看见过魔法师。”
“竟然连教会办事处也……”
愕然,转而忧心忡忡,这时候,简森看向歌莉娅的眼神带着迟疑:
“也对,毕竟是歌莉娅——等到晚上,我就能带你们去见她了……”
“砰铛!”
不昼的星空下,竞技场上,利剑碰撞出清音,剑身浮光掠影的一角,倒映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徒然,血泊被踩下的步履捣碎,仅剩两位武者的剑刃已经架在了一起!
梳起、打上发蜡的头发披散开一边,清晰的划痕勾勒成干净脸颊上的血印,风衣被劈碎,手套被戳烂,握着短剑,摩尔克·戴维斯此刻狼狈不堪,但好歹幸存,作为仅剩两人的其中之一。
另一位则是赤裸上身,能看见累累伤痕的彪形大汉,握着一柄长剑气势逼人。
对峙间得以喘息,摩尔克压低声音,勉为其难地露出笑容:
“你知道,战场上,什么样的人能活到最后吗?那就是怀有执念,对未来尚有希冀的人——喂,我说,得到‘治疗’后,你想干什么?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道格·丹尼克斯……”
力量莫名增大,显然没有谈话的兴致,大汉咬牙切齿。
不由得退了一步,察觉不妙,摩尔克也不得不全力以赴,笑容发硬,身体颤抖:
“呵~那是你儿子的名字?要不我代替你照顾好他,你就安心去吧?”
猛地,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大汉眼睛一瞪,直接压下长剑,把他击退——竭尽全力站住的双腿摩擦出泥土上两行长坑,终究力不从心,摩尔克整个身体倒下地面不断打滚!
说时迟那时快,摩尔克弹起一瞬间,大汉已经把剑扎进他才身处的土地。
丝毫不给机会,大汉剑锋上挑,朝他吼道:
“剑式第四技:羊角古岚葬!”
“啧,这个反应,难不成他是你的仇人……”
尚且没有落地须臾,摩尔克瞳孔中,由下而上,剑气化雾,雾旋成角,数个羊角般肉眼可见的重雾尖端风驰电挚,交错着封住了他的所有行动空间!
迅雷不及掩耳,眼见对方咄咄逼人,他只能同样大吼:
“剑式第四技:龟甲锁!”
顿时,剑气舞成笼罩全身的防御领域,让雾气冲撞其上发出阵阵沉闷响声。
无奈雾气滔滔不绝,纵使无法穿透护盾,接踵而来的冲劲终究难以抵消,便宛如针戳皮球而不破般举起,重雾直接带着他扶摇直上,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