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1 / 1)

端良平静道,“在世人眼中,你父皇是平定赫连的英雄,是逼宫夺位的佞臣,也是食言嗜杀的暴君。他可恨么,该死么,在许多许多人眼里是的。十四年了,他们终于寻到契机,要来报仇了。而皇上仅有的柔情,先给了小姐,后给了你。他疑你、恼你,归根结底是太过在意,亦是在为自己沮丧罢了。”

朝夕眼泪流干了,默然半晌,“母亲究竟爱父皇么?”

端良望着窗纱上冷清的月影,想了很久,最后无奈一笑,“这怎么说得清呢。”

她扶着朝夕的肩头,“那日听你说出那些话,他该是伤透了心。如今他困于太和宫,重病不起,你忍心不去瞧瞧他么。”

漪澜宫中,兰息低头拨着茶盏,里面的茶已经凉了,翠绿的叶子沉底,没有一丝生气。

锦妃走过来,放下一盏热的,“快要大婚的人,为何如此郁郁?”

兰息回神,扯了扯嘴角,却终笑不出来,“所托非人,有什么可高兴的。姑姑入宫这些年,可有片刻快意么。”

锦妃微怔,很快收敛神色,打起精神劝道,“凌氏几代以来虽有与宗族联姻,却未曾入主后宫、未曾育有龙裔。你母亲无嫡出男子,我亦福薄,当年失去那个孩子之后,便再不能生育。你是凌氏的希望,譬如当今太后,从皇后到太后这四十余年,庇佑秦国公一族三代无忧。”

“可我不明白,要兴旺氏族,为何不能选九殿下?父亲在朝中一直是亲近九殿下的,云妃娘娘也有意示好,而我一直……”

锦妃扣住她的腕,“从此再不可说这样的话了,你要明白你父亲的良苦用心。”

兰息眸子冰凉,“他一番良苦,却从不为我着想。”

“太子虽娇惯,对你却很是喜欢,男女之间的情愫是藏不住的。反而九皇子,对你一向敬而远之,纵然云妃如何示好,他可说过一句亲近的话?”锦妃替她挽了耳边垂发,“一入宫门,心事不可再放在脸上。你这般憔悴,皇后看见该如何想?”

正说着,沛露进来禀报,“侯爷派人送信来了,请您去昭阳宫见皇后娘娘。”

“何事。”锦妃皱眉,淇陵侯向来沉得住气,突然传信进来,必是大事。

“好像……”沛露瞧了兰息一眼,嗫嚅道,“与太子殿下有关。”

锦妃也不再多问,着人伺候更衣。这时又有值事太监过来,在门外跪着,“安盛公主在太和宫外,请求探望皇上。小的不知如何对付,特来禀报娘娘论处。”

锦妃一时没有回答。

兰息起身,“姑姑去罢,我去看看。”

“政事不结私仇。莫为难她,得罪了人。”

兰息点头,“姑姑放心,我有分寸。”

锦妃还想说什么,终究不知从何说起,便随她去了。

太和宫大门紧闭,启康帝病中,内宫传旨罢朝,由金吾卫层层把守,大臣不得入见。这里原本是皇城最中心热闹之地,如今连日清净,仿佛已被遗忘。

朝夕站在太和宫门前,裹紧了披风。

“冷么?”端良搓了搓她的手。

朝夕点头,“过去都是来了便进去,从不知太和宫门口的风这般冷的。”

“就快来了。”端良揽过她,“锦妃毕竟不是皇后,凌氏顾忌淮国公,不会过分难为你的。”

“许久不见。”兰息转出,袖手立在阶上,“皇上当日下旨将你禁足太疏轩,无召不得觐见。现在你违旨出宫,可知罪?”

朝夕抬眼看她,“后宫如今是你主事了。”

“不敢当。姑姑抽不开身,让我来瞧瞧。”兰息勾了勾嘴角,“且如今你这般境地,谁来不是一样呢。”

“父皇病了,我想看看他。”朝夕垂下眼帘,“请你通融。”

兰息哑然失笑,“你睁眼瞧瞧这周遭守卫。朝臣都进不得,我哪还能通融你?还是想想自己违逆圣旨的麻烦罢,我不会禀报皇后娘娘的,但不得不施以惩戒。你就跪在这里思过,如何?”

朝夕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兰息独自步下台阶,“我当不起你一跪么?”

端良抢先跪倒,“公主病着,奴婢愿代主受罪。”

“代主受罪,便罪加一等。”兰息移步走近,盯着朝夕,“来人,将端良……”

“儿臣在此请罪了!”

朝夕一提裙摆,直直跪了下去。

兰息看着她的模样,无声笑了出来。

这压抑的漫漫长夜、天明后无望无前的大婚所换来的权力,终还是有些好处的。想到此,她笑得身体都在颤抖,胸口的憋闷似乎能够疏解些许。

她心满意足低头,却正对上朝夕的目光。

“你笑什么?”兰息皱眉。

“笑九哥。”朝夕淡淡道,“他若见你如此模样,作何感想。”

兰息心头蓦地闷痛,这一击让她喘不过气来。良久,她叹出一口气,“他见不到了。”

“九泉之下,苍天之上,他见得到。”朝夕盯着她,“他看见你隔绝父皇,令我们骨肉不得相见。他看见你攀附皇后,助纣为虐。他看见玉旨关风雪不绝,尚未掩埋他的尸骨,而你,就要沐浴着他鲜血浇注出来的荣光,与别人大婚了。”

“住口!”兰息红了双眼,伸手捂住脸,“你胡说,你胡说……”

朝夕撑身跪起,端良忙扶住她,朝夕右肩本有旧伤,此刻牵动伤口,疼痛皱眉,“你让我见父皇最后一面,全了你对九哥的情义,也不损你来日荣华。”

兰息怔怔落下泪来,却不敢放出悲声。最后,她目光混沌转向朝夕,哑声道,“你就在此跪着,晚上我来。”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了。

四野空寂,夕阳西下,寒鸦归巢。

“哥哥何事,不走宫中正路。如今内侍换岗,不是已发了腰牌?”

锦妃匆匆来到昭阳宫。

“事关重大,侯爷不放心旁人,特派小的前来传讯。”暗人顿了顿,继续道,“九皇子有消息了。”

皇后锦妃相视一眼,面色俱是一沉,“如何?”

“重伤,如今安置在崇州。”

皇后大惊,“东平王带兵在外,如何抽身相救的?”

“是延殷将军亲率绥远大营军,百里奔袭,雪中救人。”

皇后猛一拍案,“兵部不是将圣旨扣下了?没有兵部文书,调得动绥远大营?”

“侯爷说,延殷将军是未得圣旨、擅离职守,这是死罪,往后可慢慢整治。只是九皇子未死,等消息传到奉安,难免人心浮动。如今奉安内外都在护城军掌控之中,西风大营的冯英也已奉命按兵不动,一切就绪,还望娘娘及早动手。”

“必得如此了。”皇后徘徊两圈,斩钉截铁道,“明日晚上,本宫会传召长丰侯入宫。”

“是。”暗人应了未去。

锦妃瞥了一眼,“还有事么?”

“侯爷还说……说太子殿下,昨夜私自出宫去西风大营,试图调兵。”

“什么?”皇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太子离宫,本宫岂会不知。”

锦妃悠悠道,“娘娘纵有一万双眼睛,也有看不到的地方。所幸未出大事,娘娘别急。”

皇后忍而不发,转而对锦妃和颜悦色,“太子宫里就缺个主事的,以后兰息嫁过来,便是我的左膀右臂。”说罢厉声唤熙禾,“去把朱颜关起来,等郡主发落。”

锦妃翘了翘嘴角,“娘娘真是厚爱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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