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熟人了,无需如此客气。本君旧伤未愈,来泡个药泉,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虽说你出现在药王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不过倘若本君没猜错,你刚才正准备要做傻事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仙障内部起了淡淡的白雾,一切都看得不真切,澜嫣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韶歌焦急地皱着眉头,隐隐的仙气又充盈了起来。洛初失笑,抬起手轻点,韶歌身上的仙气便似乎被吸走了一般。他诧异地看向他,欲言又止。
“泽清可是本君师兄,修为甚至在本君之上。他设下的仙障岂是能轻易被你攻破的?你这是损人不利己。”
“可是,可是嫣儿她,她有危险……”
洛初朝谷内的方向看了眼,虽然他已然看不清任何东西,心思却很清明。
“韶歌上仙果然称得上四海八荒之内的第一情种。若不是为了这位公主,想必你也不会以身犯险义无反顾。可是,”他回头盯着韶歌看着,眸光沉沉,“今日泽清收徒,这只是考验,怎会取她性命?连本君这种不管四海八荒闲事的闲散野仙都知道西海的澜嫣公主是四海的宝贝明珠,泽清犯不着跟整个四海为敌。他作为大地战神,谋略过人,他可是被授予战神印的第一名仙人,要不是那件事,他早已位列我们几位神君之首了。泽清师兄宅心仁厚,无非想挫挫这位无法无天的公主一点锐气,你无需太过担忧。”
韶歌原本高耸的肩头缓缓放松下来,洛初说的有道理,是自己过度担心了。
“二殿下说得有理,是我考虑不周。”
洛初摆摆手,笑了声,“爱之深,看不清罢了。要本君说,你的谋略不亚于我们,只不过术业有专攻,你一心扑在医术上,自然在别的方面没有那么出彩。你过谦了。”
“二殿下何尝不是,”他定了定神,眸角的余光虽然尽力地追着那道身影,可毕竟放心得多,便也能好好地和洛初攀谈,“您若称自己为闲散野仙,那四海八荒那么多仙人可真是要无地自容了。二殿下骁勇善战,心思细腻,我等自叹不如。您能一心一意辅佐太子,足见您的胸襟宽广。”
洛初捡了块石头坐下,抻了抻受伤的胳膊,笑得无力,“一念成道,一念成魔。大哥是天帝第一个儿子,出身荣耀,年岁又在本君之上,我们是一母所出,不需要计较太多。本君除了征战,鲜少碰触天界琐事,宁可在四海八荒内多走走玩玩,也不愿意让别有用心的人将本君视为仇敌,进而集中报复于本君竭力保护的大哥身上。”
“二殿下深谋远虑,小仙佩服。”
澜嫣醒来时,夜色如墨。她发现自己还躺在谷内的树林里,各种奇花异草包围着她,芳香扑鼻。仔细地观察了这些仙草仙花,似乎都不是泽清上仙要的。她不禁失望,这荒凉的山谷里除了花草便无其他气息,夜色清凉,而且身处一片死寂之中,她越发觉得悲凉。
她借助微弱的月光躲开了那盘根错节的树根,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一处山洞。由于地形的关系,这种密林内有山洞着实常见,澜嫣便毫不迟疑地委身钻了进去。
这洞口有一人多高,洞口宽,内狭。这山洞狭长,再往前几步便是漆黑一片。她好赖也算一个天生的神仙了,虽仙位不高,掐个结界保护自己总难不倒她。可那黝黑的洞底深处总像是带着咒语一般扰得她心绪不宁。她即便躲在结界里,也不敢随便走,只好窝在洞口处,期待着夜晚快点过去,等白天时便可出洞再寻找药草。
谷里的微风捎着初冬般的寒意,澜嫣不禁瑟缩,只得默念咒语,周身起了一圈淡黄色的荧光。这灵光如火光可给予她片刻温暖,反正只要熬过一晚便行。许是那光暖暖地将她圈在里面,她渐渐有了睡意。一天的疲累让她无暇思考这睡意为何会来得气势汹汹,只那么一瞬她的双眼便十分沉重,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澜嫣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清晨的山谷仍然笼着一层白色的薄雾,只不过空气中似乎带着水珠,还携着药草的清甜,她伸了伸懒腰,神清气爽。
才走出没多远,山洞深处传来异响,断断续续的如微风般飘了出来。澜嫣敏感地捕捉到这微妙的声音,停住了脚步,回身往回认真听了听。确实有声音,就像有人在喃喃细语着什么,可声音听来有男声也有女声,难道山洞里住着人,他们在聊天?
这药王山远近闻名,药草药花不计其数,本就是采药人的心中圣地。想必这药王山寻药也不是容易之事,也许有采药人图方便,便在这洞里修了可住人的小屋舍便也未可知啊。既然如此,也许采药人知道泽清要的是何种药草,更有甚者,他手里正有这一味草药。与其如大海捞针般毫无头绪,还不如去找找机会来得快些。她完全不记得昨夜这幽黑的尽头给她带来的恐惧,也竟不觉得她的想法有多荒谬,她只知道,她现在对于这听到的声响是如此迫不及待。
完全没入了黑暗之中,双眼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她倒是发现洞内并不是绝对的黑暗。洞外的晨曦洒了星星点点在离她不远的洞壁上,这些微弱的晨光像她的守护神一般,以至于无论她走了多远,总有错觉那些光追着她的脚步一直跟在她身后为她竭尽全力地发光发热,为她照明未知的道路。
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总断断续续,似乎刻意地迎合她的举动。就在澜嫣快要失去耐心走回头路时,洞壁变得潮湿起来,而眼前的路也逐渐清晰,似乎是到了头。那洞口修得不平整,而且比常人的高度略微矮一些。她一矮身踏了出去,周身立刻被温暖的日光包围,看来已过晌午。
不知是不是在置身黑暗之中过久,澜嫣浑身止不住颤抖,脚步也变得虚浮。慌乱中她摸到了一块大石,便轻轻地靠在上面闭目眼神。为了不耗费修为,她收了结界。
没多久她耳边响起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她缓缓睁眼,看见来人是看似比她约莫十来岁的普通女子,便微笑着点点头。那女子穿着玄色的长衫,显得神秘非常。普通女子哪个不喜色彩艳丽或清丽,这女子背着背篓在这人迹罕至之处出现,她又怎知这是不是什么陷阱?
“姑娘,请为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药王山谷深处与天虞山后山脚交界之处,没有具体的名称,我们称之为家的地方。”
“家?”她吃惊地看向那少女,“你住在这里?”
“这里不好吗?”那少女却笑了,露出了洁白莹亮的牙齿,“山里微风阵阵溪水潺潺,还有各种神秘宝贵的药花药草,在这里过的岂非神仙般的日子?”
那恐怕她自己是个伪神仙了……澜嫣礼貌地向上挑了挑嘴角,心里对这山谷有着十分不好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一切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在睁大了眼睛快速查看一圈周围的环境却毫无发现后,只好作罢。
那女子见她惶惶不安的模样,心生疑虑,“姑娘,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没事。”澜嫣摆摆手,“你说这里奇珍异草多,那你是不是都能认得?是这样的,我需要一株长命草,可找遍了山谷一无所获,你是否能为我指条明路?”
“现在可不是长命草的生长季节,你来晚了。”
那这泽清还让她来寻草药,这不是成心了刁难她嘛,不想收徒就直说,弄这些把戏变着法儿逗她玩,澜嫣忿忿地咬唇,脾气一上来就想回西海了。
“不过,也许你运气好,或者还能寻得一两株。你跟着我,我带你去看看。”
澜嫣一听有戏,刚才的愤恨立刻烟消云散,哎哎哎地叫唤着跟着她漫山遍野地寻药草去了。直到日落西山,整个山头都被搜了一遍,她自己也不知道身处何处了,而新鲜的罕见的药花药草倒是寻了不少,唯独没有那长命草。
澜嫣看着那小姑娘把新摘取的药草放入背篓整理好,可怜兮兮地一脸哀怨。小姑娘一回头对上她又可怜又气愤的眼神,噗嗤一声笑了,“好了,没办法了,这山头没有。你若急着用,要不你跟我回村子里,我问问我们族内的巫医。他医术高明,整个屋里摆满了药草,兴许他会有。”
此时的澜嫣一心记挂着是否能寻得长命草,并没有闲情顾及其他,便不假思索地跟着她往天虞后山山脚的方向去。她想着反正就在山脚下,拿了药草后直接开个法门就能到天虞山守门外了。至于还在谷外等候的韶歌,到时候等她认了师父再去寻便是了。他长期待在药王山,无需她担心。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这么乖巧,还能认得那么多草药,你一定很受欢迎吧。”
“我叫茹月。”茹月抿嘴笑得羞涩,头低低着双颊通红,“我才没有你说的这样,你若再取笑我,我定不管你,让你空手而归。”
“别呀,我就是随口说说,我叫澜嫣。我们交个朋友你说好不好啊?”
“有何不可?难不成你是妖怪,我还怕你不成?”
澜嫣上下打量着她的一身玄衣,故作认真道,“我一身素衣,你一身黑衣,怎么看你都更像妖怪,怎样都应该是我怕你才对。”
茹月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她顿住了脚步,迟疑地微微抬头看向她,眼里有着澜嫣看不懂的伤痕,“你怕我?”
澜嫣原还得意洋洋地笑着,笑容却只能僵在嘴角。她怔在原地,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自己信口胡诌的话也能触及到茹月的一些似乎不太痛快的过往,一时没了言语。
受了伤的墨瞳在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之后渐渐被一层晶莹覆盖,澜嫣彻底乱了手脚,她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怕你。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我从小到大胡闹惯了,也没什么朋友,说话大多都是瞎诌的。对不起对不起。”
茹月低下头,待再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时,那裂痕般的已被温柔的眸光替代,她的神色正常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没事,那我们走吧。”
“……好。”
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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