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京一路跑来,瞧得房门大开,一步踏入。
桌正主位,斜身坐一五旬男子,身着华服,体态臃肿,脚下踩了一人,嘴中咒骂不止,正自拿了手中盘子狠狠摔在她身上,旁边坐了一矮小男子,面容猥琐,只冷眼窃笑,不加阻拦。
被踩女子正是小雪,此刻披头散发,身上皆是跌翻的饭菜,左边脸颊高高肿起,流涕痛哭不已,全无方才丽人模样。
小玉来的稍早,俯身拉着小雪的胳膊想扶她起来,无奈身子单薄,小雪又被踩的结实,一时半会挣扎不得,不由跟着哭了起来。
华服男子仍不解气,扯过小雪头发抬手又是啪啪几个耳光,骂道:“臭婊子,装什么纯,让你跟我回府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推三阻四,信不信我现在就扒光了你丢下去。”
小雪吃痛,惨叫连连,捂着脸扭着身子哭喊求饶。
凉京本就酒意上涌,一来便瞧见眼前一幕,怒不可赦,一把掀翻了桌子,抬脚踹在那男子胸口,连人带椅一起踢飞了出去。
凉京来的突兀,待众人反应过来,那华服男子早已横飞出去,趴在墙角“哎哟哎哟”呻吟不止。
矮小男子眼瞅突生事端,心中也是害怕,站起身来指着凉京哆嗦道:“你你这小子是谁,你可知打的是谁,他可是乔家老爷,活腻了吗?”
京瞪他一眼,只把他瞧的心惊胆寒,后面想骂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猫腰不迭去查看乔老爷伤势。
趁这功夫,小玉终于扶起小雪,轻声安慰,瞧着怀中人儿被打的双眼充血,几步辨不得原来模样,不由悲从心中起,又落下泪来。
“哎哟喂,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楼中老鸨此时也赶了过来,乔老爷是常客,打人之事时有发生,贪图他出手阔绰,往常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这次听到小雪叫喊亦是想着息事宁人。
直到看到凉京冲进房内,这才慌了神,慌忙赶了过来。
瞧见乔老爷躺在墙角,一手捂着胸口,面色惨白,显然受伤不轻。
老鸨脸色已是比哭还难看,赶紧扑了过去,双手揉在他胸口,帮他活血顺气。
“乔老爷!您可…没事吧?”
一刻来钟,乔老爷终于缓过气来,铁青着脸瞪着老鸨咬牙道:“你…你们…很好…很好!”
老鸨听的心惊胆颤,几乎哭出声来:“姥爷莫要冤枉我啊,咱也不知这小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矮小男子见老爷面色转好,松一口气,道:“还不赶紧送去医馆,落下病来你们担待的起吗!”
老鸨急忙转身招过几名伙计,合力扶起乔老爷,搀着他向一楼走去,行至楼梯口,乔老爷忽然转过身,道:“小子,叫什么名,今天这事可不算完!”
即刻,隔着木墙传出声来:“你爷爷凉京!”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老鸨立马变了脸色,回到房中对着俩女子一顿数落,全然不顾小雪伤势,凉京看不过,插话辩解几句。老鸨本就气他多管闲事,平端给青客居树了仇家,似是找到发泄的出口,指着凉京破口大骂。
凉京自是不惧,叉腰斜眼,嘴中对骂不停,竟一时不落下风。
一时间,二楼门廊边,一老一小,都把对方祖上十八代挨个问候一遍,惹得楼下吃客频频抬头观望,权当饭间的娱乐消遣。
半晌,老鸨体力不支,埋头气喘。凉京却像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兀自咒骂不停,心中痛快,好不得意。
“哈哈哈哈”,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清脆笑声,隔壁房内走出一白衣少年。
凉京刚想到新的骂句,还未说出口,思路被笑声打断,心生不悦,转身寻来。
眼前人却笑的腰都弯了下去,单手扶在门框上,身子乱颤。
良久,才见他抬起头来。
这一下,满楼俊俏丽人仿佛都失了颜色,只见他皓齿明眸,剑眉星目。五官似经天人之手细细雕琢,才捏在他脸上,恰到好处,真是天下英俊独占七分。
凉京瞧在眼里亦是痴了,忖道:“天下间竟有如此俊美之人!”
白衣少年笑意不减,自语道:“真是有趣,痛快!”
老鸨瞧他身着华贵,器宇不凡,绞尽脑汁回忆过往却无半分印象,心想南城何时出了这等俏公子,疑虑中脸上却堆起笑容,作揖道:“公子见笑,倒搅了您的雅兴,老身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白衣公子摆手笑道:“不碍事,倒是他”随手指向凉京,“可真是个妙人。”
凉京近来净是不遂之事,方才叫骂一通,倒觉得酣畅淋漓,直抒胸臆,此时正值酣处,酒劲上来,脚下如同踩着浪花站立不稳。
见他指来,踉跄几步,又骂道:“笑笑你姥姥。”
话一出口,白衣公子不仅不恼,反而拍手笑的越加欢快。
忽的一道寒光自他身后射来,凉京身子一凉,心中一阵惊悸,自那公子身后缓缓走出一灰衣男子,面色阴沉,眼光死死盯在凉京身上。
“没事,”白衣公子摆手止住灰衣人道,“京中怕是见不着这般有趣的人儿。”
灰衣人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面骂少爷。”
“哈,好话听得多了,偶尔被骂几次倒也不错。”
老鸨听两人对话,似是来自京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南城偏远,平日里瞧不得京中人士,谁料方才差点得罪了贵人,赶忙上前几步,恭笑道:“打第一眼老身就觉得公子不是凡人,这一路想必二位早已舟车劳顿,不如老身斗胆替公子做主,腾间最舒服的屋子,挑个最漂亮的姑娘,定让公子美美睡个好觉。”
“有劳费心,只是琐事缠身,我这便要走啦。”说罢丢下一片金叶子,朝凉京眨了眨眼,转身去了。
老鸨见人出手大方,直乐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赶忙恭敬送下楼去。
凉京瞧得几人远去,环顾四周却没了小雪小玉的身影,心想定然是方才混乱时看伤去了,此刻只剩的凉京一人,大感无趣。
摇摇晃晃回了厢房寻得飞花刀,插在腰间,忽然间心神松懈下来,醉意袭来,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