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主客观两个原因,我对驾校师傅的近况一无所知:主观上,郑冬冬跟郑所搭上关系,以兄妹相称后,我和她的联系就主动减少了,可以说无;客观上,我已经搬到宝城,她依然住在沙井,各忙各的,来往也不可能多。
据吴总说,郑冬冬借钱是为了“包楼”。
很多农民房的主人,常年不在当地,放租收租是个问题,于是出现了代人放租收租这个行业,姑且把从业人员称之为“房管员”吧。注意,此处房管员一词属于借用,因为公家有“房管所”这个单位,在房管所上班、从事人口登记房屋普查的才叫房管员。
能成为房管员,和房东多少得有点关系,不然,他凭什么相信你。
但是,就算有关系,也架不住利益的诱惑,房管员在放租收租的时候漏报瞒报,从中中饱私囊的事情屡见不鲜。于是,在房管员的基础上,又催生了一个新行业,包楼。通俗说,就是做二房东。
叶丽大学同学张小锦的老公,老冯,曾给我讲过,打算年底染指“包楼”生意,我有印象。但老冯说的包楼,和郑冬冬的包楼,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有两个:
一,指向不同。老冯所谓包楼,指的是工业建筑。郑冬冬的包楼,指的是居住用途的农民房。
二,运作方式不同。老冯是把工业厂房从房东那儿包下来,请施工队装修成写字楼格局,然后对外招租。因为牵扯到装修和改变建筑用途,从事这个行当花费比较大,人脉也要够。
郑冬冬的包楼,是以一个价格从房东手上接下来,再以另一个价格租出去,不牵扯装修,也不改变建筑用途,相对老冯,要简单很多。
和内地比,深圳市场经济更发达一些,因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赚钱机会,包楼就是一例。
工业厂房变成写字楼,产生包楼这种生意好理解,因为中间有好多事情要做。在相对简单的农民房出租中,为什么也会产生包楼生意?
一般来说,一种生意的产生,必定得让生意双方都有利可图才行。双方都有利可图,这是生意成立的基础。
房东的利在哪儿?
一次性收到一年的房租,省却了很多麻烦,亦从此不用担心房管员在中间搞搞震。必然也有牺牲,那就是让一部分利出来,一般来说,以7成的出租率7成的出租价格和二房东成交。
二房东的利在哪儿?
以一次性付一年的房租全款,来博出租价格和出租率。简而言之,二房东的风险和利润都在出租价格和出租率上,这两项达不到预期,铁定亏钱,而一旦超预期,中间的差价相当可观,甚至超过30%。
这个博弈很复杂,也很简单,基于对经济大势的判断,和对房产出租市场的了解,一切以市场为准。
郑冬冬打算涉足这门生意,从房管员升级成二房东。但是,并非成为郑所他们的二房东,而是另有其人。郑所那栋楼的房管员她一直在干着。
机会是自己找上门来的。郑冬冬帮郑所管楼,因为郑所的身份,管出了名气,在附近的房东中名声大振。有房东找到她,要求郑冬冬做二房东。找上门的这个房东,年纪比较大,常住香港,没时间也没精力应付放租收租的事情,因而让利比较大。
对郑冬冬来说,这是个机会,为此,她辞掉了驾校教练的工作,一门心思投入到这门生意当中。
然而,她缺钱。
吴总说:“老刘,咱们和她的关系,不过是教练和学员的关系,这种关系,能背书10万的借款吗?”
我沉默不语。按说,这种关系连1万都背书不了。
吴总又说:“当然啰,你俩的关系更深入,应该可以背书几万。可她为什么不找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
吴总说:“好了,没什么事我走了。”
我说:“你答没答应郑冬冬?”
他说:“老实跟你说,老刘,这笔钱对我来说不是大问题,但是我心里没底,所以没答应她。”又说,“也没有明显拒绝,模棱两可吧。”热搜
以吴总的圆滑,他的策略就是一个“拖”字,拖到郑冬冬事情黄了,不用找他了;或是拖到郑冬冬有新的门路了,还是不用找他了。
吴总和手下打过招呼,回沙井了。
我和万山红安慰了孙建国他们几句,也告辞了。
路上,万山红说:“老刘,你看,吴总都给了他们2千块钱,我们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我“嗯”了一声。
我在考虑郑冬冬包楼的事情。
在借款这件事上,不能指责吴总无情,他只是正当防御。教练和学员的关系,的确没法背书这么大一笔借款。
万山红说:“你听没听见呀?”
我说:“听见了。”
她说:“听见什么了?”
我说:“不就是借钱嘛。”
她说:“借什么钱?”
我说:“10万。”
她说:“老刘,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我说:“那啥,程旭东答应借的10万到账没有?”
她说:“前几天就到了。”
我说:“明天晚上,你到工地去一趟,给孙建国和许蓓蓓发点抚恤金。”
她说:“发多少,2千?”
我说:“3千!发2千不是跟吴总没区别了?”
她说:“要不要告诉其他股东?”
我说:“不用了!你我加一块,一个总经理,一个董事长,还当不了几千块钱的家,不是笑话吗?”
把万山红送到住处,已经12点多了,我说:“红,你小心点,我回去了。”
她说:“你送送我,楼道很黑,我怕。”
楼道用的是感应灯,灯泡很久没换过,发出混浊无力的光,但能照见路,谈不上黑――万山红显然原谅我了。
这是一个机会。但我正经得像柳下惠。我的冲动已经散去,下午在叶丽那儿。
我搂住万山红,温柔地嘴了她一下,说:“晚安,睡个好觉!”
义无反顾地走了。
走到楼梯转角处,朝上看了看;万山红还站在那儿,表情相当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