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康帝二十二年五月下旬,由夜昀展挂帅领兵十万前去平定西南。
大茂军队在抵抗了三天就弃械投降,茂云帝上官宏茂和少数几个亲信连夜逃进西南一带最著名的百密丛,暂时没了踪迹。
同时,天策上将军夜硕年和兢王上官宏文在长安城雷厉风行地肃清了隐藏在京城的上官宏茂的旧属和亲属,一并清查抓捕了京都内残余的几股反叛势力的头目。
一时内,原京城的几大权贵重臣纷纷落马,家族统统败落。
余水云的娘家余家早在上官宏茂称帝前就从长安消匿,原先和上官宏茂结成一派的吕王上官宏义终因未直接参与叛国行动而侥幸保住性命,而后来被冯太尉硬拖下水而转投上官宏茂阵营的昌王上官宏成也在上官宏文的力劝下悬崖勒马、戴罪立功主动请求参与肃清乱党,而被减轻罪罚。但他们背后冯家史家的家族势力却被大大削弱,官职实权统统被收回,上官宏义更是被撤去吕王封号,只保留虚有的皇子头衔。
冯淑妃和史贤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受罚撤封,却不敢求情讨饶,因为她们知晓,在既定的事实面前,她们的辩解无疑是苍白无力又火上浇油。
娘家的族力和势力虽然败落了,但人至少是保住了命。更何况在上官弘昫的力保下,宣康帝还是给他们保留了小部分家产,虽然风光权势不在,但过与世无争的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史贤妃她们觉得知足了,因为有些人比她们惨多了!
但凡是史冯余三家的下属同党一并被撤去官职,没收家产,全家贬为庶民,逐出京城,永久遣戍南海、北海。
太极宫冷宫。
时近六月,本应是荷花盛放,绿树成荫,夏意款款的月份,可整个冷宫却一片灰败,墙内院外无一丝生机,只有枯的木,凋零的花草和三两下宫门的碰撞声。
透过时有时无的门缝间隙,不大的方形院子回廊内,破旧的纱幔在吃力地缓缓迎风舞动,仿佛风吹得再大点就会飘落下来似的。
院内安静异常,空无一人,竟连平素惯常在院中小憩晒太阳的余水云也不曾出现。
虽说是白天,但冷宫殿堂内却阴暗摸黑一片,屋内无一缕阳光,更无一线生气。
余水云紧紧攥着手中的信笺,攥得指骨泛白,指甲尽数嵌入掌心,仿若尤无知觉。
半晌,她无力地抬头看向殿外,今日有微风,太阳不大,阳光也甚微弱,没有太炎热也不会让人睁不开眼,这样的天气,真不错!
这应该是她收到的茂儿信鸽传书的最后一封了。她知道这几个月来用来和茂儿飞鸽传书的信鸽全让宣康帝给抓走了,不知为何还给她留了一只,难道是看在他们曾经夫妻一场的情份上?
罢了,不想了。从头至尾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在逼她唯一的儿子伸出利剑,血腥杀戮去争抢那所谓的宝座,这回她输得彻彻底底。
茂儿现在生死不明,她不能再害他了。她余水云在太极宫冷宫中的任何一天,茂儿就有可能突然出现来救她,她不能让她的儿子送死!
一个时辰后,午膳的时间。
一中年宫女伸出莹白的手腕小心地一点点掩上冷宫的大门,复又抬眸看了看屋内躺着的那人,整了整衣襟,拉了拉袖口,遮住了里面的衣角,终是低下头,迈步向东边走去。
余水云很快绕过了崇文殿,出了两仪门,直奔皇城西墙边的晖政门而去。
未时正,余水云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西城墙,站在了城墙最高处。随后她慢慢地解落身上的宫女服,露出了身上华贵又闪亮逼人的暗紫色高品阶宫服。
看着素淡的宫女服无声地飘飞在半空中,余水云忽地轻声笑起来:茂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来生再见了!
笑着笑着,身子缓缓前倾,正欲迎风跳下去。
“慢着!”身后突然传来卓曼文的一声厉喝:“余妃,你这是要干什么?”
“余妃?本宫早已不是大洛的妃子了。”余水云弓起脚背,脚下用力才站住身,轻拂了拂身上的太后服,侧首瞟向卓皇后:“哀家是大茂的太后,岂是你卓曼文一介皇后能比的?”
“余水云,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携手同来的宣康帝眉峰紧蹙,冷冷瞥了眼城墙上的人,失望地摇摇头。
“执迷不悟?”余水云扬开唇角冷笑几声:“我从来都不曾后悔过,如果时光倒转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这样选择的!今生无悔!”
“卓曼文,这辈子我是输给了你,那是你运气好!因为你儿子何其有幸娶了夜家独女,独揽了夜家的大势和支持。下辈子我定要为我儿先娶夜家女,有了夜家这棵大树,看你怎么赢我!哈哈……”
“茂儿,母妃先走了,你定要保重!”话音刚落,暗紫色身影向前一跃,像断了线的风筝晃荡着往下坠去。
站在宣康帝身后的上官弘昫脚步一顿,双臂微伸,五指张开又无奈地合上,怔怔地看着余水云从高高的城墙缓缓滑落,悄无声息。
“余德妃,无论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芸芸都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走她,谁也抢不走她!”上官弘昫双唇微张,一字一句印入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