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都走了,只留下我的小茅草屋。
三天后,我游荡回了家,我已饿的浑身无力,跌倒在茅草屋前的大榆树前。
草屋静悄悄,走了,终于走了,不管他们去了哪,总强过跟着我,他是这世界里的豹子,她是这世界里的精灵,而我,是这世界的累赘和惨败的局外人,我就在这茅草屋苟延残喘吧。我躺在树下,树荫毫无保留地为我遮蔽着浓浓的太阳,我就像她的儿子,被她的臂膀环抱着,那一闪一闪的荫凉,仿佛她轻吻着熟睡的儿子。
“少爷,喝水。”怯生生的而熟悉的少女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我睹物思人,又想起了凌,这个倔强的但稚气未消的女孩子,我摇了摇头,走,也是我轰走的,当我失去所有的时候。
“少爷,起来了?大中午的竟歇凉睡着了,真是够呛,你那丫头仆人也知冷知热,该打该打。”我睁开眼,竟然是神医来了。我剧烈地喘起来,仿佛喝了一大缸酒。神医带着夫人,玉美人长得更俊了,眼波带着春意,一望人就醉了。
他终于发现我是饿晕的,在茅草屋里找了些米做粥,灌下半碗糙米粥,我终于有了点力气,哼着跟他打招呼。
像秋月一样迷人的女人冷冷一笑,“别着急欢迎我们,我们这是落难了,来投奔你这个雷家贵客来的。”
我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我失去了仙脉法力,没被雷家杀了灭口就不错,能让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原因是让山水门的紫霞仙子现在还用得到吧。
神医说道:“闭嘴,你这个臭婆娘,我的好兄弟已经这样了,再说,你现在好到哪去?雷家不一定饶得了你!”“放屁!关我什么事!要不是跟了你这个窝囊废,我堂堂玉美人怎么会落魄到这步田地,来找这个废人避难。”“啪!”神医打了玉美人美丽的脸庞清脆的的一个嘴巴,玉美人那么高的武功却没躲开。我心烦意乱,发怒道:“打女人的男人我不交。你这个女人我也不认识。所以请你们走,我这破窝棚住不下你们这些神佛,走走!”
玉美人冷哼了一声,夺路而去,神医深深一拜,也不言语,转身去追女人,下一刻,草屋就变得安安静静,我又盛了一碗粥,大口大口喝起来。
三个月后,这里彻底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地,我托着咳嗽的身躯每隔几日去临近的集市买些米菜,又过了三个月,到了秋季,雷家的探子都不屑于来这里瞧我了,终于,我被遗忘,被抛弃,被自由了。
一个夜里,寒月当头,我取来山泉水,把柴放到壶下,在我的小茅屋,火石所剩不多,下次去集市该去买一些。
我对着干燥的木柴轻轻一呼,火苗蹭地剧烈燃烧起来,差点烧掉我的眉毛。
我挥挥手指,火苗温柔地退回一些,像蛇一样舔着壶底,不一会,水开了,心念一动,甘甜的开水凭空飞入我的茶壶,散发出淡淡清香。我品茶,既不喘,也不咳嗽,丹田里水火交融,仿佛两条龙彼此追逐着,合而为一。
此刻,也许雷荇真的相信了玉美人和神医的汇报,他早该相信的,玉美人亲眼看到这个有仙脉奇特的家伙被天火所伤,被酒魄所破,无论多有修仙天赋的人,也成了废人一个。枉费老爹费了心思拉拢此人,他本想随意灭口算了,但想起紫霞,那个美丽的仙子,他犹豫了,他答应他隐居的要求,但他还是不放心,万一哪天他恢复了力量,走漏了风声,虽不成气候也是个麻烦,所以需要考验,需要试探,终于,他觉得这人存在世上没有任何威胁和意义,他撤走了所有的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是吗?
他不舍的眼神,仿佛一个孩子丢弃了曾经最喜爱的玩具。
我一直都是沉默,未发一言,点头,摇头。
我一直绝望地等待自己的命运,被抛弃还是被抹杀。
我心里的火苗熄灭,却在一个黑夜死灰复燃!
在破败的经脉的废墟上,一颗嫩芽似乎被春天的阳光唤醒,我不知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但我知道她的存在,她像个害羞的小姑娘遮遮掩掩三年多,在我孤独一人的时候,来陪伴我。她一定身穿八彩神衣,晶莹剔透一尘不染,她不食人间烟火,她来自另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她与我心念想通,不分彼此,我为她流下眼泪。
她心一怒,火焰滔天。
一静,柔情似水。
一惊,电闪雷鸣。
一顾,如风拂面。
一盼,如坠泽渊。
一笑,众山颠倒。
一哭,大地飘摇。
一叹,苍天百转。
我也不知她是谁,她,是道吗?
我用酒就喂她,她笑着喝光了我所有的珍藏,我用风去让她饮,她迎风便长,一瞬间出挑成一个美人,我用火去给她做羽毛,她仿佛变成了凤凰翱翔天际。
我睁开眼,让她熟睡,我又变成了无一丝生气的落魄书生,我喜欢做落魄的书生,对,何不云游天下,教书为乐。
于是人间少了一个修仙的方士,多了一个儒雅的书生。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我的胡须更长。
走了太多的路,我的鞋磨穿了十几双。
那个小姑娘已经长大,清丽可人。
我攀高山,渡险溪,住闹市,居野地,嘲讽世人,也寄人篱下,著书赏月,也打猎烧炭。我遇到修仙练武之人也不躲避,遇到皇亲国戚也不慌张,浮浮沉沉,梦梦幻幻,我以笔为刀,也以刀为笔。
我擦了擦脖子里的汗珠,什么时候北国也这么炎热了?我在上一个村子里呆了一年,教了几个聪慧小少爷,穷人,还是上不起学,即使我愿意教,他们的穷父母还是不让他们去读书,那些奴隶的后代就更凄惨,我不去杀那些奴隶主,但偶尔教训一下可恶的奴隶贩子,但决不杀人。
我向更北方进发,本希望可以凉快一点,但烈日似乎更浓,难道我在南半球?
应该是在北半球,这里明显昼短夜长。如果这是球的话。
这次出发,我不打算停留,我要一直到极北之地,那里一直有什么在呼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