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瑛玥这一刻脑中电光火石地想到了很多,那次苏瑛珍便是被秦严送回的苏府,与此同时还有两个母亲寻来收拾苏璎珞的人贩,结果妹妹被送进了家庙,如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进京后食味楼起火,街头暴乱,又是这个靖王世救了苏璎珞,并且将人送回了定安侯府。
更为可疑的就是上次苏璎珞的纳征礼,好端端的,定安侯府怎么就进了北耀的刺客,结果连聘礼都被抬走了,到现在都没能奉还,而这个靖王世当日还进了苏璎珞住的秋水院。
还有苏瑛蓝半夜叫嚷着苏璎珞在屋中会奸夫,虽然当日什么鬼影都没现,可是这更奇怪,苏瑛蓝又不是傻得,怎么可能无中生有就想那么轻易地将污水泼到苏璎珞的身上。
除非当夜苏璎珞的房中当真进了男人!
苏瑛蓝是真听到了动静,这才不管不顾地冲动闹了起来,只是她没能料到那男人的本事那般大,轻轻松松便躲过了侯府的下人罢了。
若不然苏瑛蓝怎会那么倒霉,自己跌下窗户连门牙都甩掉了!
分明便是那男人动了手段,若然那个人是靖王世,凭借着靖王世的能耐,莫说是几个侯府的婆丫鬟,便是禁卫军来了,他也能从苏璎珞的闺房中逃脱出去。
这般想着苏瑛玥几乎已经笃定了,苏璎珞和靖王世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这个认知令苏瑛玥不可置信地烧红了眼睛,只觉一阵骨寒,靖王世这样的人,竟然为苏璎珞做了这么多事情,今日又不顾众人的眼光早早跑到这昌平侯府来见苏璎珞。
即便是苏璎珞已经定了亲事,靖王世都毫不介意,苏璎珞这个贱人!狐媚!
靖王世这分明是被苏璎珞给蛊惑地五迷道了,有这样一个男人在后头撑腰,莫说是她别想报仇了,说不得连大哥和二哥两个嫡都要为苏景华那个庶让!
苏瑛玥越想越是心惊,越来越是惊惧害怕,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深深攥了起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好在这会众人都还没从方才的一番事情中回过神来,目光都还集中在璎珞的身上,这才没人觉她的异样。
璎珞心思也还放在秦严的身上,自然也未曾多加注意苏瑛玥,倒是苏瑛紫一直知道秦严和璎珞的牵扯,见靖王世明显是不肯放手,不觉目露担忧的看了眼璎珞。
靖王世那样霸道一个人,他不肯放过五姐姐,五姐姐真能顺利嫁到迟家去吗。
不过瞧靖王世那样,好似真的很喜欢五姐姐,被这样的男人如此倾心相待,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
更何况那迟家的大少爷也是真心倾慕五姐姐的,苏瑛紫担忧的同时不觉轻叹了一声,希望将来她也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不求能像五姐姐这样幸运,被两个那样优秀出众的男人喜欢,只求那人能有担当,能为她遮风挡雨,能让她嫁过去将姨娘接出苏府安置在外便好。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有吗。
苏瑛紫却不知道璎珞这会心头烦乱,实在没什么好羡慕的,倘若知道她的想法,璎珞只怕会欲哭无泪。
她自秦严从林山行宫回来便觉自己每日都置身在担惊受怕,煎熬烦躁中,简直没半点想要的安宁悠然。自从大国寺青桐的事情后,她心中虽然一遍遍的说服自己,怪不得迟璟奕,要大要包容,可心底深处却像是被种下了一根刺一样,只要想到就会引得一阵烦乱焦躁。
青桐的出现好像在她心中和眼中令通房小妾这样的存在一下具体鲜活了起来。
以往看着姜姨娘青姨娘,她也知道这古代通房妾室是正经存在,都免不了的,便连她这身都是出自姨娘。可她们终究是苏定的姨娘,然青桐的出现,却让她一下对“未来夫君的通房姨娘”这个存在有了个最直观的认识。
她总觉得青桐不会是最后一个,这种想法像野草一样滋生蔓延,便她知道自己这样不理智,可却阻止不了心中的厌烦腻味与日俱增。
甚至在想起迟璟奕时,也没了以前的平静,变得有些烦躁,不愿多想。对这门亲事的热情期待和坚持也跟着大打折扣。
自从到了这里,她努力让自己适应,努力想要过好日,不管环境多恶劣,情况多糟糕,不管经历了什么,她都在坚持着,可如今却生出一种无力感来,只觉自己就像是一条破旧疲累的小船,被甩在狂风浪潮中,越是挣扎越是被扑打,随时都会被淹没拍碎。
庞大的礼教压得她喘息不过,秦严身上那种上位者统治者的霸道随性更是令她生出前所未有的抗拒和厌烦,便他不曾真正伤害过她,便他甚至是包容她迁就她的,她还是越来越难以放下心怀,令自己打开心房,反而将一颗心裹得越来越严密了起来。
恋爱是需要一个轻松心境的,可现在不管是苏府的虎狼环伺,还是和迟璟奕的婚事,亦或是秦严的纠缠,都让她筋疲力尽,心生厌倦,她觉得感情果然不适合她,还是做生意来的干脆爽利,若然能够逃避,她真想抛开这一切,甩开苏府这个牢笼,寻个地方过自己的悠闲日去。
什么靖王世,什么迟家大少,什么嫁人通房,难以受孕,嫡庶之争,这些她统统都不要管,这个见鬼的世界她受够了!
当然,这些念头也不过是想想罢了,璎珞甚至都不敢让它们冒头,她知道逃避是没用的,日还是得过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璎珞不再多想,垂站在老夫人的身后,越安静起来。
老夫人回头看了璎珞一眼,见那边秦严和苏定人已经走的没了人影,这才道:“走吧。”
没走多远,便碰上了昌平侯夫人尉氏派过来迎人的万嬷嬷,见礼后,万嬷嬷便笑着道:“知道老夫人和夫人小姐们定然放心不下我们大夫人,我们侯夫人已经移步去了大少奶奶的紫竹院,吩咐奴婢过来迎了亲家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直接过去紫竹院,不必往我们侯夫人的正院去了。”
马氏便笑着道:“还是亲家夫人想的周到。”
紫竹院倒是很快就到了,院中守着不少丫鬟婆,却安静规矩,紫竹院建造的雅致富丽又处处精致,看的出苏瑛琼在昌平侯府的日确实过的不错。
站在廊下穿着葱绿比甲的俏丽丫鬟见到老夫人一行过来,忙忙打起了帘,笑着道:“亲家老夫人,各位夫人姑娘们来看大少奶奶了。”
说话间便有几个穿金戴银,满头珠翠的夫人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走了出来,那夫人瞧着也就十来岁的模样,颇显年轻,穿着件朱红色遍绣梅花的长褙,容貌不过中上,只浑身却有股温和娴雅韵味,眉目间有种亲和力,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想来便是苏瑛琼的婆母,昌平侯府的侯夫人尉氏了。
她笑着迎了出来,福了福身,道:“老夫人竟是亲自来了,可见多疼琼娘,莫不是恐我这婆母委屈了琼娘吧?”
马氏笑着迎上,道:“说哪里的话,这满京城的夫人谁不知道亲家夫人是个疼儿媳的,琼娘福气着呢,敢情是不欢迎我这老婆了,方才说这样的话呢。”
尉氏忙忙扶住了马氏的胳膊,道:“这满京城又有谁不知道老夫人是最有福的,我这巴不得老夫人住到我们侯府来,日日让我亲香着好沾些福分呢。”
两人说笑着,一众晚辈附和着进了屋。
苏瑛琼却是安置在里头的内室中,众多在明间见了礼,尉氏方道:“琼娘在里头,早便盼着老夫人和诸伯母婶娘姊妹们来呢,老夫人快进去吧。琼娘还虚着,我便不进去吵她了,往前头再瞧瞧各处可都准备妥当了。”
老夫人忙点头道:“让你辛苦了。”
尉氏又客套了两句,便带着个儿媳出了屋,往前头去了。
璎珞等人这才在老夫人的带领下往内室去瞧苏瑛琼。
与此同时的迟府,一早迟璟奕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到昌平侯府贺喜。毕竟璎珞和苏瑛琼乃是亲姐妹,如今他和璎珞定了亲事,未来长姐添,又怎能不到贺的。
只他尚未出门,随墨便脚步匆匆地进了书房,禀道:“大少爷,老爷和夫人的马车到了府门前了!”
迟璟奕闻言不觉一愣,早先他和璎珞定亲,迟老爷和夫人放心不下便已从老家动身往京城里来了,可这些时日四处降雪,两位老人到底年纪都大了,行程便慢的很。
迟璟奕前两日才派管事前去打探,说是两位老人只怕还滞留在鹤州一带,怎么今儿突然就到了,且也没早传来消息好让他前去接应。
只这会也不是愣的时候,迟璟奕忙起身匆匆往大门去。他刚出了院,远远便见一行人过来,打头被搀扶着的老人瞧着鸡皮鹤,气色却很不错,红光满面,微微福的脸上带着笑意,瞧着就像寻常的田舍翁,只一双老眼却不意间迸射出睿光威仪来,令人不敢放肆小觑,正是曾累官至吏部尚书的迟家老爷。
迟璟奕是迟老爷亲自教养长大,和祖父感情深厚,又一向敬重祖父,忙大步迎上便跪在了地上,道:“为孙儿,累祖父祖母冬日赶,劳神伤身,孙儿有愧。”
迟老爷目光落在跪倒在地的孙儿身上,仔细看了两眼,这才道:“起来,随我书房说话。”
迟璟奕心中咯噔一下,站起身来,上前扶住了老爷的胳膊,一沉默着往书房去。
待得老爷在书案后坐下,迟璟奕又亲自接过随墨手中的茶盏奉上,这才驱散了下人,站在了一旁等候祖父垂询。
老爷的目光扫过站姿如松,长身玉立的孙,揉了揉眉心,道:“你便没什么话和祖父说的?”
迟璟奕闻言心中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祖父早年便曾允诺孙儿,孙儿的亲事可自行挑选,只要门户相当,便会成全孙儿。这次孙儿得遇倾慕的姑娘,祖父随了孙儿心愿,孙儿感念祖父。苏五姑娘是个好的,如今祖父和祖母到了京城,孙儿想孙儿的年纪也不小了,祖父祖母为孙儿的亲事也操碎了心,早盼着抱重孙,不若便挑选个吉日,早早将亲事办了。”
听迟璟奕这般说,老爷盯着他的目光露出了沉痛之色,道:“祖父没想到,亲自教养长大的奕儿也会对祖父阳奉阴违,欺瞒哄骗了,当真是长大了啊。”
迟璟奕闻言面色白忙撩起长袍跪了下来,深深磕头,伏在地上,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出声音来。
老爷见他态虽恭敬,然那跪伏在地的姿态却透着无声的坚持和执拗,不觉长叹了一声,道:“爷爷问你,你的亲事可以定的如此匆忙?你父母尚未收到婚书,怎么就连纳征礼你都自行操办过了?”
迟璟奕咬了咬唇,终是道:“五姑娘貌俱佳,孙儿恐她被人抢去,又实在倾心于她,故此便操之过急了些。”
听闻他这般说,迟老爷的面色才略好了一些,目露些许欣慰,道:“你总算没再拿先前信上那套说辞糊弄爷爷。”
先前迟璟奕去信却是说,大国寺的大师为他卜了一卦,言道他近日命途多舛,干支一片忌神,必诸事不利,身体难安,主大凶,若要化解,便需在年前成亲。
先时迟老爷便有些疑惑,平日里迟璟奕并非信这些的,随着越来越靠近京城,京城的消息传送过去,迟老爷却是心中越来越明镜一般了然起来。
见迟璟奕跪在不言语,迟老爷又道:“你怕谁抢了那苏五姑娘?靖王世?”
迟璟奕顿时身一僵,道:“爷爷明察秋毫,定然知道,苏五姑娘不想和靖王世有所牵扯,她并非贪慕富贵之人,是个好的姑娘。”
见这会这个孙儿还生恐自己对苏五姑娘生出什么偏见来,迟老爷面色微沉,道:“祖父知道她是个好的,既振威将军府你姨祖母说她不错,那便必定有过人之处。只是她再好,你也不该为她欺瞒祖父祖母,更不该为她罔顾迟家代基业,企图和靖王世争长论短,抢夺一个女人!迟家如今是什么门第,那靖王世又是何人,难道你真心中不明!?”
迟璟奕闻言咬牙豁然抬起头来,道:“孙儿只知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为大丈夫。苏五姑娘选的人是孙儿,孙儿若连和靖王世一争的勇气都没有,只怕更令祖父失望,更愧对于祖父的教导。”
迟老爷却目光一锐,沉声道:“如此,祖父且不问你这个,你只告诉祖父,你可曾在茶楼中约见靖王世,言道只要靖王世能放手,便倾我迟家财力助废重返东宫?”
迟璟奕闻言顿时面色微变,双手攒握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迟老爷不觉声带震怒地道:“旁人不明白祖父当年何以早早致仕,乞骸骨返乡从了贱业,难道你也不明白祖父的一番苦心吗?”
当年迟老爷在今上登基时选择辞官回乡,便是预测到了新朝会有动荡,只怕皇争位会比先帝时更加厉害。
当年迟老爷被人诬陷投进大狱,便涉及到了党争皇位之争,后来他虽官复原职,但却心有余悸,很清楚凭借迟家单薄的根基,若然再卷进这种事儿中,只怕再难翻身。
作为吏部尚书,又是根基浅的吏部尚书,皇们是不可能放任他中立着的。到不如急流勇退,蓄积实力,图谋后代。
可迟璟奕明明知道这些,如今竟然为个女人色令智昏,跑去主动掺合夺嫡,拿整个迟家代基业去豪赌,全然不顾忌迟家半分,做为迟家如今的少主,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才是令迟老爷最痛心的地方,便是因这个,那苏五姑娘再好,迟老爷都能以接受这样的儿媳。
迟老爷声音颤抖,叹道:“奕儿啊,若然是这般,祖父当年又何苦早早退出朝堂,又何苦忍辱负重,自己自降身份,与民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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