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雨声,击筑声,声声入耳。
这是在晚上,夷简正跟三姐坐在楼下店堂里用膳时,楼上客房某个角落突然传出一阵阵异样清晰而单调的击筑声,夷简心里咯噔一紧,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楼梯拐角处,三姐夷缨听到曲声,略微惊讶地说了句:“没想到这么偏僻的行馆还有人奏曲。”
“三姐,”夷简有些不自在,她怕三姐万一发现后骂她随意收留别人多管闲事,所以她急忙说,“昨天我都没怎么睡,这会儿困得要死。三姐,我先去睡觉啦。”
“哦,”夷缨点头,又笑起来,“外面雨这么大,你不会夜里又要叫我吧?”
“不会,不会,今天真困死了,雷打不动,肯定睡到天大亮。”夷简保证。
说完,她赶紧上楼,到楼上看见小二,她不忘交代,一会送点米饭馒头啥的,才匆忙回到自己的客房。进门,一眼就看见那女人正悠哉地坐在她的榻上,单手拨弄着筑弦。
“真是的,你在给我添乱啊?”夷简郁闷地翻眼。
“呵呵,我是担心你忘了我,肚子还正空着。”她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慵懒地站起身,夷简瞪她,这女人,此时此刻看着,真是没有一点清贫艺伎该有的内敛。
“小二待会儿送来。”夷简气恼地在房内坐下,有种被骗上当的感觉。
“你几岁了?”她突然又问,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十二!”
“哦,”她点头,“再过三年及笄,也可以嫁人了。”
“要你管那么多!”夷简闷哼。
不想再跟她闲扯,夷简挪身到床榻边,指指对面的方椅,示意她过去,随即又理了理被她坐皱的绸被,才又说:“晚上你睡那头,不准动来动去,我最不喜欢睡觉有声音了。”有噪音的话,她容易睡不熟,比如打雷,她就会惊醒。
“呵呵呵呵呵……”听到这里,她却轻笑起来,笑得莫名其妙,一脸怪异。
“有什么好笑!”夷简忍不住嘀咕,要换作是她,每天流落在外,靠击筑卖艺讨生,她才笑不出来。不过像她,也不可能沦落到流浪在外的境地吧,这么想着,夷简噗的一声,吹灭了灯火,继续道,“马上你就黑里吃饭,我困了,你别再说话吵我。”
于是,一切归于黑暗,归于平静,除了窗外簌簌的雨声。只是黑暗里,那个陌生的女人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听在夷简的耳里,若隐若无。
半盏香的时间,外面小二敲门,开门,那女人坐在房内吃饭用膳,外面的风雨击打窗棂发出砰砰声,夷简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外面昏沉的光线还能透过门缝挤进来,看着那女人用完膳,站起身,夷简也干脆从榻上坐起,对她说:“你给我倒杯茶吧!”
“不是早就说困了?怎么一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她笑着回应,走到榻边坐下。夷简闷道:“还不是因为外面风大雨大,里面你吃饭声音又大。”
“哦,原来如此,”她点头,“不过现在喝茶你就更睡不着了。这样……你趴下。”
“干吗?”
“替你推拿!”
“你会推拿?”夷简惊讶。
“是啊,都说了我是身份卑微的艺伎,自然要多学几样手艺好取悦客人们,不像姑娘你,从小娇生惯养的,是个小姐吧,啧啧,瞧你这双手,保养得真够细致的。”说着,她很自然地执起夷简的手,赞叹地抚摸着。
不过夷简忍不住翻眼,抽出双手,趴到床榻上,说:“你还没见过我二姐的手,那才叫真的美,除了手美,人也美,整个新郑城,就没一个女人能赶上我二姐。”
“哦?难道你是新郑冬官郑公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听到这里,夷简真的吃惊。
“呵呵,你刚才说到没人能及你二姐的美嘛。在韩国,谁不知道郑公的女儿美,前段日子,不是才刚出嫁到赵国。”
“那是我大姐!”
夷简得意,大姐美,二姐更美,二姐虽然庶出,不过想要攀亲的贵族公子们还是多得可以从御街的巷头排到巷尾。照夷简来说,二姐的美正如庄姜的美,所谓手若柔荑,肤若凝脂,所谓领若蝤蛴,齿若瓠犀。
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谈话持续到这,那女人没有及时再回话,算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不过她按摩在夷简后背的双手却突然加重了力道,从脖颈到腰际,她卖力地向上推拿,最终十指停落在头鬓两侧,力道变软、变轻、变柔,沿着发根抚向后脑,很惬意,很酥麻。
夷简趴在床榻,阵阵困意袭来,半晌过后,意识逐渐消失,即将去见周公,这时那女人却忽然弯身,像是呢喃一般地,在夷简的耳边轻问:“小姐你喜欢我的推拿吗?”
夷简迷糊地点点头。
她又再问:“那小姐想不想我天天都替你推拿按摩?”
夷简再次点头。女人的声音就像她刚才的手法一样柔软,听在夷简的耳里,缥缈又酥痒。朦朦胧胧之间,夷简又似听到那女人最后一次问道:“不如小姐收我做贴身奴婢,专门伺候你,好不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