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来叫绣儿的时候,绣儿正在和绣线奋斗。
“翡翠呢?”
“鸳鸯姐姐,姐姐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儿使个小丫鬟来便是。”
鸳鸯进绣房,碧珠和紫珊两人正在绣着二姑娘的新衣裳,听到鸳鸯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惊。
“翡翠呢?翡翠没在吗?”
“翡翠姐姐不是给大爷送衣裳去了吗?鸳鸯姐姐不知道吗?”
碧珠一脸疑惑的问,紫珊也一样。鸳鸯听此眼神闪了闪,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我忘了,对了绣儿呢?”
“鸳鸯姐姐是要找绣儿吗?绣儿她在里头呢。”
“行,你们忙吧,我找她去。”
“绣儿?”
鸳鸯一进来就见绣儿正解着一团凌乱的绣线。
“你这是做什么?”
“鸳鸯姐姐怎么来了。”绣儿将放下绣线起身:“翡翠姐姐让我整理新送来的绣线呢。鸳鸯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绣儿这话虽是照实说,但却在鸳鸯听来却是有上眼药的嫌疑。
鸳鸯看了看篮子里绣线,眼中闪过了然。
这样的事鸳鸯侍候二姑娘多年早就见怪不怪了,老人为难新人根本不算是事。这绣儿自做聪明得罪了翡翠被翡翠为难也是她自找的。
如今在二姑娘院子里,以鸳鸯的身份她是不会去管下面丫鬟的争斗的,所以对翡翠为难绣儿之事她只当做没看见。
“你先将东西暂且搁下,随我走一趟。”
“不知是何事?”
这没头没尾的叫她去绣儿心里忐忑不安,今早上已经叫过一回,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难道还有什么事?
“哪有那么多问题,主子叫你,你去就是。”
“是。”
绣儿不敢再问,理了一下衣服跟着鸳鸯走。
绣儿跟着鸳鸯出了二姑娘的院子,走了约摸一刻多钟,便到一处比二姑娘的院子更大更奢华的院子,绣儿匆匆抬头看了一眼,见牌扁上镶金的庆安堂三个字,绣儿心里顿时明了,这里是侯府的正院,侯府主子是太太和侯爷的居所。
绣儿低头睑眉,脸上表情依旧是忐忑无异,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想起锦儿和绸儿并不识字,绣儿觉得隐瞒自己识字一事。
她可没忘记之前李牙婆特地跟她套过话,说她的身世。她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会编络子会画几副绣样的乡下丫头,自然是不识字的。会编络子可以说是娘教的,会画绣样可以说是跟娘说的,自己有些天赋;可这识字却是说不过去。一个乡下丫头哪里学的字,卖儿卖女的人家哪里的来闲钱闲功夫教一个丫头识字。
想来当主子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奴才知道太多东西。
进了屋果然见曾有见过一面的太太正坐主坐,二姑娘正倚在太太身上,母女俩不知道在说什么,似乎聊得很开心。
“太太,姑娘,绣儿来了。”
“奴婢给太太请安,给二姑娘请安。”
“你就是绣儿。”
“回太太话,奴婢就是绣儿。”
“抬起头来我瞧瞧。”
绣儿心里忐忑,怯怯的抬起头,眼睛却垂着不敢看陈氏。感觉到一道目光盯在她面上,那犀利的目光似要看到她骨肉里一般。
“倒是个俊俏的丫头。”
“奴婢不敢。”
绣儿不由庆幸方才来的路上,她摸了些墙灰摸在脸上,路过水坛时她可是照过她现在这模样绝对说不上俊俏,最多是个看起来脸色有些发黄的小丫头。毕竟之前才见二姑娘,绣儿也不装得太过分。
“看着我。”
听言绣儿垂着眼睛眼神一变,抬头眼睑,眼睛中满是忐忑与怯意的看着陈氏。
都说看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往往看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与性格,陈氏果然不愧是当家主母,两人四视相对,绣儿立即反应如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害怕却又不敢移开强撑着看着陈氏。
绣儿知道不能表现得太过,不然一定会被发现的,陈氏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糊弄的。
绣儿还不太了解一个婢女应该是怎么样,她只能按自己猜测和平时观察着来,从陈氏看她眼神中绣儿知道自己被怀疑了,她现在只盼着能打消陈氏的怀疑。
“听李牙婆说你家是在乡下的。”
“回太太,是的。”
“你家是哪儿的。”
“回太太话,奴婢家是在通州甘棠镇桃林村,奴婢家在秀才爷家隔壁。”
绣儿流利的将李牙婆教的自家地址,至于秀才爷却是她杜撰的。至于说太太会不会去查,绣儿根本不担心,没事一个当家太太谁会去查一个小丫鬟的家,就算查也没有关系,绣儿还有后手呢。
“没想到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陈氏的声音突然一变大声喝道:“大敢奴才,竟然敢糊弄主子。”
“太太息怒,奴婢没有,奴婢不敢糊弄太太,太太奴婢……”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着呢。”
“你不过是个六岁目不识丁的的乡下丫头如何如此清楚的记下这长的地址,还记得住人?”
陈氏微眯着眼睛,目光如冷箭盯着绣儿,陈氏此时心里更加怀疑。
“太太,奴婢真的不没有骗您,是李婆婆告诉奴婢的,真的,奴婢没有骗您。”
“李牙婆说的。”
“回太太,李婆婆让奴婢每天都背,让奴婢一直记着,说是奴婢娘亲说的,等将来有钱了要将奴婢赎回去的。”
原来绣儿还不太明白李牙婆为什么要叫她背这个地址,到了侯府后后来才想通了。因为她的口音和京城这的口音一样。要知道全国那么大,各地方口音各有不同,这南北差异巨大,这北方人如何也装不成南方人。
李牙婆怕是知道她这口音所以才给她找了靠近京城的地址。只是绣儿不知道李牙婆为什么不将她卖到南方去,反而将她卖到这京城中的官宦人家。
绣儿此时的神情有些懵懂有些怀念还有些期盼,似乎真在想着家人会将她赎回去一样。
赎回去!陈氏心里冷哼,侯府买下多是买死契的,便是这绣儿也一样是死契,想赎回去那还得看她同不同意。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奴婢家里有好多人,阿爷、阿奶、爹娘,还有叔叔和好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个两个,总之好多……”
“那倒是不少啊。”
“我阿娘说,我们家人最多,弟弟病了,没钱,我是姐姐,阿娘卖了我拿钱给弟弟看病,阿娘说了,等将来弟弟长大了就赎我回去。”
绣儿说起阿娘时脸上难得露出幸福的微笑。
“你阿娘?”
“我阿娘最疼我的。”
“哼!”
疼你会将你卖了,真真是无知!
“你说你会编络子是你阿娘教的。”
“回太太,是我阿娘教的,阿娘会编很多络子,可惜阿奶说络子不值钱,不够卖钱给弟弟买药。”
绣儿编着自己都不禁相信了,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听绣儿的话,二姑娘也忍不住露出真蠢的表情,原以为是个机灵聪明的,如今来看却是个人卖了还春得帮人数钱的。绣儿编的那些新奇的络子她可是问过绣娘,那新络子若用上等绣线编,在外面至少卖二十文一个。这绣儿虽年纪小,便手脚灵活,一天能编不少络子。凭这手艺用不少了多长时间挣的钱一定比卖她的钱多。
二姑娘已经开始帮太太管家看账册了,自然知道许多事,比如银钱的事。
对此二姑娘和陈氏母女看法几乎一样,再加绣儿实在是年纪太小,在陈氏眼里绣儿根本不算什么,她更想不到绣儿会说瞎话,;但虽然陈氏已经渐渐放下心中怀疑,不过……
“那些花样也是你娘教你画的?”
“不是,画画儿不是阿娘教的,阿娘不会,是阿莹姐姐教的。”
“阿莹姐姐又是谁?”
“阿莹姐姐是秀才爷家的姑娘,我给阿莹姐姐洗衣服,阿莹姐姐教我,阿莹姐姐说是秀才娘子教的……”
绣儿一副老实模样,将事情如倒豆似的全交代了。当然除了她自己没有知道全是她瞎编的,她一边编一边想象着自己口中说的人。
“你说的那秀才姓什么?”
“奴婢不知道,村里人都叫他秀才爷,奴婢也叫她秀才爷,听阿娘说他们是外地来的。秀才爷可有钱了,住着很大的屋子,还请人侍候阿莹姐姐,不过阿莹姐姐喜欢我,只是阿莹姐姐不肯教我识字只肯教我画画……”
绣儿感觉到一直盯着她的目光余开,心里不由松了口气,不过脸上却依旧是那画老实的表情。
幸亏绣儿进府的时间不长,和二姑娘鸳鸯见面的试次不多,两人还不是很清楚绣儿为人性格,再加上之前绣儿与锦儿两人说的话,翡翠知道后因为怕二姑娘觉得出她异心,所以没有全都告诉二姑娘,正是因为这样绣儿才得逃过一劫。
接着太太又问了其他的事情,绣儿谨慎斟酌回答,终于是打消了太太的怀疑,当然这是绣儿觉得的。
“以后好好侍候二姑娘,若是再敢使什么幺蛾子,绝不轻饶。”
“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侍候二姑娘。”
她这算是过关了吗?
“行了,起来吧。”
“谢太太。”
“下去吧。”
跪在冰冷的石砖上,刺骨的寒气钻进绣儿膝盖,刺痛着她的膝盖骨,再加上跪久了脚已经冻麻了,绣儿手脚并用才晃晃的爬起来毕恭毕敬的退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