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意眼神犀利地看着李四娘,那一瞬间让李四娘感觉泰山压顶,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继而又反应过来,骇然地看着元意,光洁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滴滴的汗水。
忽而,元意大笑一声,说不出的讽刺和鄙夷,她红唇微启,“李姑娘此言未免狂妄失礼了。敢问何为奴婢?不过伺候主子衣食住行罢了。哪个下人胆敢窥探主人公事,下场皆是难逃一死。若说辅佐,难道不是正室和谋士的职责?”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李姑娘做不成谋士,若说辅佐,难道是窥视本夫人的地位不成?或者说,你们李家的规矩就是奴婢辅佐主子?”
李四娘不过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闺阁之女,虽然有些心计,但是何曾见过如此口舌凌厉之人,此时被元意一句鞭辟入里的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忙向李族长投向求助的目光。
李族长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他没想到被他认为只是虚有其表的女人会如此难缠,这两个设问极为刁钻,若是回答不好,他们李家就真的贻笑大方了。
不管是以庶女之身窥视都督夫人之位,还是让奴婢辅佐主子,都是一桩切切实实的丑闻。
于是他看向元意的眼中带上了怒气,寒光闪闪,“都督大人英名盖世,民心所向,四娘本意不过是想要伺候都督大人,以慰仰慕之情,都督夫人何必咄咄逼人,让人难堪,心胸未免太过狭窄了。”
“原来只是仰慕而已。想来是令媛表述不清,让本夫人和在场诸位都听岔了。”
元意讥讽一笑,语气玩味地说道,在场也有与李族长不对付的家族,此时看到这场闹剧,俱是偷笑出声,其他人脸色也有些怪异。看到此情此景,李族长怒火中烧,脸色也黑了下来。
“再则并非本夫人心胸狭隘,实在是都督大人太过优秀,仰慕的女子不知凡几,已有不少人心甘情愿地想要为奴为婢地留在身边伺候,若是本夫人一一收下,规矩何在?”元意话音凌厉,但是还不想在此地与李家彻底地撕破脸皮,话锋一转,想要给对方留点余地,温和一笑,道:“李姑娘是大家之女,人才品貌皆是一流,若真是到都督府上做奴婢的粗话,实在是折煞我等。李姑娘年少慕艾,言举冲动失度也情有可原,还是当不得真。”
李族长的脸色本来黑如锅底,听了元意后两句话才稍稍缓和了下来。今天他想要把庶女安插进都督府的行为失败,在场的人大概都已经揣摩得出他的以图,虽然脸面大失,但是有年少慕艾,冲动失度的遮羞布在,也不至于以不堪收场。
他刚想要承了这台阶下,谁料刚刚一直在沉默李四娘突然站出来,朝元意跪了下来,“都督夫人,小女子实心仰慕都督大人,非君不嫁,恳请夫人成全。”
李族长的脸色大变,看向里四娘的视线变得冰冷起来。
元意眉头一皱,开始不耐烦起来,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就算是纳妾合法,也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像她这样不要脸的。
这时候一直沉默,看着元意发威的萧恒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安抚地拍了拍元意的手背,才淡淡地扫了李四娘一眼,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席间的人都能听得到:“本官曾在先皇面前许内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纳妾,李姑娘还是歇了你的心思吧。”
席间众人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响起了微微的骚动,窃窃私语。当然最多的是各家夫人,看向元意的目光中带上了羡慕、嫉妒或是怅然。
元意总算给萧恒递过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个的宴会说是接风洗尘,其实还不如说是晋阳贵族对萧恒的一次刺探和揣摩。相信今天晚上过后,那些与李族长打着同样心思的人都会熄灭,同时也会知道新来的都督大人和都督夫人都不是容易被糊弄之人。
说来还要感谢李族长的费心安排,萧恒与元意才能达到一劳永逸的威慑效果。想到以后不用花费心思去处置下官送过来的女人,元意的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而这样的笑容看在里四娘的眼中就成了活脱脱的嘲讽,她瞳孔一缩,再看一旁脸色可谓是冰寒的父亲,心中即是悔恨又是不甘,特别是席间人的指指点点,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她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女,用处也只是为了替家族谋求利益而已,此番丢了李家的面子,可以预见她未来的日子是如何地悲惨。
李四娘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但是她不能任性逃跑,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脸上流露出恰如其分的遗憾与愧疚,自嘲道:“小女子本想垂死挣扎一番,没想到还是被大人与夫人的伉俪情深给打败。是小女子痴心妄想了,如此正好死心。方才多有冒犯,请夫人恕罪。”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元意深深作了一揖,态度坦荡,洒脱大方,毫无扭捏之感,颇有些豪杰侠士的落拓作风,不少人赞赏地点点头,多多少少替她方才无耻的形象挽回了几分。
元意眼睛微眯,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有美貌有心计,又善于隐忍做戏,真是不简单。她可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真心道歉,恰恰相反,这样的人往往心里极为阴暗狭隘,锱铢必较,日后抓到机会必定会落井下石。
被这样的女人惦记着,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呢。
“无妨,本夫人并非狭隘之人。”
元意的唇边挂着浅浅的弧度,笑意却不到达眼底。此女不过是小人物罢了,她如今没有机会把此女赶尽杀绝,但是来日若是犯到她的手里,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因为有了李四娘的这一番闹剧,这场宴会多多少少失了些味道,没过多久,元意也觉得意兴阑珊起来,萧恒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向众人告辞。
李族长此次丢了脸,心中阴云密布,却因为是东道主的原因不得不虚以委蛇,而萧恒主动提起告辞正中他下怀,连忙热情地把夫妇两人送出去,直到那富丽堂皇的马车渐行渐远,他才收回目光,朦胧的灯光下,给他的表情添了几分诡异和飘忽。
元意上了马车,就累得趴在萧恒的身上。在宴会上要端着架子,仪态端庄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会儿就腰酸背痛,比干粗活还要累上几分。
萧恒手法娴熟地替元意按摩着紧绷的肌肉,元意才觉得经脉通畅起来。萧恒的怀里暖洋洋的额,元意舍不得离开,继续窝在那里,懒洋洋地问道:“这次宴会,从远可有什么收获?”
“确实有些。”萧恒替按摩着元意腰部的肌肉,惹得对方酸痒地在怀里不停地扭动,像是一个大型的蚕宝宝一样。他漆黑的眼眸中染上了点点笑意,按住她的身子,继续说道:“晋阳的各大家族并非和睦相处,抱紧对外。另外两家——赵家和邹家,明显可以看出与李家不对付,方才在宴席中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态度。这两家虽然没有李家大势,联合起来却不容小觑。”
元意郑重其事地点了当头,“那我以后与这两家多亲近亲近。”
萧恒联系地摸着她的脑袋,“辛苦你了,记得别累着自己。”到了这份上,夫妻一体,萧恒也没有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就像元意之前在宴席上说的,相互辅佐,才是夫妻之道、
元意心中一暖,回以他一个温暖的笑容,“我知道。”
两人回去都督府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让元意和萧恒意外的是,鸿奴还没睡,正坐在炕上与初雪和丫鬟们玩耍,他的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哭过。在看到两人时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扑过来,而是委屈地撇了撇嘴,别过了小脑袋,一副不理会他们的架势。
元意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疼得厉害,鸿奴在府里都会有云氏和萧朔等人陪着,哪里像现在这光景,若是元意和萧恒一同出去,就得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孤零零地呆这儿,难怪他一副委屈的样子。
萧恒这个二十四孝爹更是受不了鸿奴这副样子,连忙过去哄人,使出了十八般手段才逗着鸿奴笑了出来。尽管如此,鸿奴却不肯一个人去隔间睡,耍赖着要粘着正房的**不肯离开。
乍然换了个陌生的地方,就算是元意也不习惯得很,更别说心思敏感的小孩子。所以元意并没有拒绝鸿奴,反而把他放在她和萧恒的中间,向以往那样子,低低哼着轻柔的摇篮曲,拍打着他的小身子哄着他进入了睡眠。
萧恒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元意的腰上,看着被他揽在怀中的母子二人,心中的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感动和满足,“意儿,时辰不早了,早点儿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