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内侍,别声张,我是大夫。”
这一声万内侍一下子就点名了万公公的身份,他腾地一下就想坐起来,却只无力地抬了抬头:“我已经快死了,行将就木之人,要大夫何用?”
“万内侍,你放心,你的病,我能治。”傅卿和轻声说道。
万公公却颓废地摇了摇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注定难逃一劫,我死无所谓,只希望我侄儿,侄孙女不要受我的拖累。”
说着,一滴浑浊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傅卿和看着不由心中一动,还有担心还有不舍,就证明并不是真的不想活,而是知道自己无法扭转局面。
傅卿和压低了声音,跟他保证道:“万内侍,你放心,我治得了你的病,也救得了你的命。”
万公公眼睛倏然一睁,不敢置信地盯着傅卿和:“不可能,那些人追到这里来,如跗骨之蛆,我若不死他们绝不会罢休。”
傅卿和就道:“万内侍你想差了,若那些人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为何迟迟不动手?不仅如此,还请了大夫来给你治病?万内侍,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见万公公脸色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傅卿和再接再厉道:“万内侍,你可知外面是何人?我告诉你吧,为首的那人可是锦衣卫。这世上能指使锦衣卫的,也只有那一位了。而且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那位锦衣卫似乎并不想伤害你,还对你的病十分紧张。万内侍,我想,大概是你身上有什么秘密或者夹带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东西惊动了天子。”
傅卿和的这几句话,直在万公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惊异之下,竟然一把抓住了傅卿和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是太监,又年岁大了,所以傅卿和倒也不是很在意。
“万内侍,我一个乡间郎中,怎能窥得帝心?这不过是我的猜测,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我说的对不对,难道您心中没数吗?毕竟那东西或者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晓啊!”
万公公听了脸上露出郑重的表情,紧跟着就哀痛道:“你说的没错,是咱家太惊慌了。可是如今已经晚了,咱家喝了那河中的水,搅得咱家坐卧不安,吃不下喝不下,还呕吐不止,现在虫子恐怕已经钻进了咱家的五脏六腑,用不了多久,咱家就要死了。”
虫子经过一夜早就消化了,至于坐卧不安与呕吐,全是由于太过惊惧而导致的。
傅卿和本来想跟他解释一番,可是看着万公公那灰败等死的脸,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万内侍,你的病我能治。我祖传有一种药,专治你这种病,这乡下经常有人误食河中之水,你这样的病,我治疗了不下十个了。”
若说刚才的话让万公公惊异,现在这一番话无疑给万公公带来生机。偏偏傅卿和先发制人,已经给万公公留下了聪敏机智的印象,让他不得不相信。
而且傅卿和说话的口吻还那么肯定,还举了例子,这简直让万公公大喜若狂。
“小大夫,我信你!”万公公再一次按住傅卿和的手,轻声对她说:“你治了我的病,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我告诉你个秘密。”
从皇宫中带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秘密?傅卿和本能就不想听,可是她还没有拒绝,万公公就小声又迅速地讲了一句话:“我跟你说,当今天子并不是太后亲生。”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直惊得傅卿和握两手汗。
天子不是太后亲生!
天,最近到底怎么了?
她在庄子上平静地生活了三年,先是继母陶氏来人三番两次找麻烦,现在秀水庄都不平静了。得知了这样的一个秘密,傅卿和觉得这哪里是秘密分明就是催命符。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窥得这个惊天秘闻,她也只有把秘密压在心中。
出了内室,傅卿和径直走到院子中,对院内的人说道:“万老翁的病,我能治。”
穆九与那锦衣卫对视一眼。他们追了一夜,终于找了万公公,谁知道他却在惊惧之下突发疾病,如山崩树倒一般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万公公整个人奄奄一息,病得十分严重,眼看着就危在旦夕。依着穆九的意思,自然不管他死活先把人带走再说,可是大人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嗨,真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好顾忌的!穆九心中感叹一声。
见众人盯着自己瞧,傅卿和道:“只是这病来得突然,寻常医药无法医治,我祖上传下来有一方药,正对此症。只是我手上暂时没有,我现在赶回去做药,两个时辰之后送过来。”
穆九听了,立马阻止道:“不行!”万一这女孩子跑了怎么办?
大人自打进了锦衣卫处处受排挤,活要干,功劳却全是人家得。他虽然不知道大人是奉了哪位长官的命前来追捕,但是他却明白这一次是大人的一个很好的机会。万一泄露了消息,那大人岂不是又要跟前面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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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卿和要回去制药,却被穆九阻拦了下来,场面一下子陷入胶着的状态。
床上躺的毕竟是万氏嫡亲的叔祖父,她面露哀求地望着那锦衣卫,然后噗通一声跪下去求道:“求大人发发慈悲,救我叔祖父一命,他眼瞅着就不行了。”
他看了傅卿和一眼,然后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他抬腿就走,根本不管傅卿和同意与否。
傅卿和抿了抿嘴,快步跟上。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子,对万氏叮嘱道:“我走的这段时间,不要去打扰万老翁,让他好好休息。另外,小万嫂子,你赶紧煮点山药粥,再杀一只肥肥的老母鸡炖上,我待会有大用。”
穆九与那黑衣锦衣卫面面相觑,他们还是头一次见人这样治病。
傅卿和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们的惊讶一样,对二人说道:“二位大人,我们走吧。”
早有人备好了马车,傅卿和坐车,那锦衣卫与穆九骑马,很快就到了秀水庄。
秀水庄,是武定侯傅家的庄子,这个女孩子跟也姓傅,她跟傅家是什么关系?
穆九心声防备,低声对那锦衣卫说道:“大人,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被他唤作大人的那人名叫卫昭,是锦衣卫的一名千户。他之前救过穆九一命,穆九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卫昭也没有想到居然扯上了武定侯傅家,一夜未阖眼,此刻他感觉有些累。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等会你安排几个人,把这女子以及曹家众人监视起来。等我们走了之后,才放他们自由。”
“是。”
卫昭叹了一口气,他擅长的是上阵杀敌,做锦衣卫这样的勾当,他真的有些左支右绌。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那么多人里面偏偏选择了他?这一年来,在锦衣卫,他也受尽了窝囊,只希望这件事情了了,能让他回到军队去。
红漆的大门,高高的院墙,青砖红瓦,隐隐可见院内峥嵘的格局,分明就是武定侯傅家在秀水庄的别院,只是大门上铁将军把关。
他正在诧异间,傅卿和已经下了马车,沿着右边院墙外的甬道拐到宅院后面,推开了一个小小的对扇木门,这院子显然寒酸多了。
卫昭与穆九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回来了。”木棉打开门,迎了上来。
就这一句话,傅卿和就感觉到身后的气氛明显一滞,卫昭与穆九脸上写满了诧异,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谁?一个大小姐住这样的屋子还在外面行医?
卫昭思索了一会,一想到自己的出身,以及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做出来的腤臢事,脸上就露出几分嘲讽。看来,不光是自己本家会欺负孤儿寡母,这些京都豪门也一样不例外。
木棉见傅卿和脸上都是疲色,一边接过医药箱,一边心疼道:“一忙就是一个早上,连饭都顾不上吃。小姐,不是我说,你现在可是长身体的年纪,一顿两顿还好,长期这样下去,你肯定会饿的长不高,我给你留了饭,一直在锅里热着呢,你先洗把脸歇歇,我去给你盛饭去。”
木棉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这才发现傅卿和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个人,一个冷若冰山,一个高头大马还穿着官服,她立马有些害怕:“小姐,这二位是?”
“咳,木棉,这两位是从曹秀才家来的,跟我一起来拿药,这位是穆大人,这位是……”
“我姓卫。”
傅卿和忙道:“这位是卫大人。”
“原来是曹秀才家的亲戚啊。”木棉松了一口气,招呼他们两人在院中坐下,倒了滚热的茶水,然后就去给傅卿和盛饭去了。
傅卿和就在厨房用了饭,饭菜的香味慢慢飘了出来。
穆九跟卫昭两个从昨天下午忙到现在都没有用饭,穆九的肚子“咕噜噜”发出一阵响声,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大人,你是知道,我穆九没有其他爱好,就喜欢吃……”
突然他脸色一变:“大人,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