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捂着肚子,脸色非常难看难看,他强忍着腹痛道:“没事,捂一会就好了。”
穆九这才想起来,卫昭有胃病。忙活这么久又不吃不喝不睡,他的身子都受不了更何况大人还有胃疾?都是那死阉人害的,自己不想活了,还连累别人。
看着卫昭捂着肚子,强自忍耐的样子,穆九忙道:“大人,现成就有大夫,要不……”
“不必!”卫昭言简意赅地阻止了他。
卫昭是想忍,可是越忍他的脸色越难看。古铜色的面皮因为疼痛而变得刷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大夫,大夫,快过来,我家大人不好了。”穆九人高马大,这着急地大喊就像是放炮仗一样,直吓得傅卿和一口热粥卡在了嗓子里。
不好了!怎么个不好法?这人可是锦衣卫,要是在自己院子里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的好日子恐怕就真的到头了。
傅卿和放下碗,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见卫昭强忍着疼痛捂着肚子,她连忙坐在旁边,一边搭脉一边问道:“是哪里疼?胃还是肠?”
卫昭脸上都是汗,嘴唇毫无血色,勉强吐了两个字:“胃疼。”
“嗯。”傅卿和点点头,指尖传来卫昭脉象的信息,脉象弦细且沉,应该是胃病无疑。
“来,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傅卿和道。
见卫昭面色一僵,穆九连忙说:“大人,病不避医啊。”
卫昭看了一眼傅卿和,见她神色认真地盯着自己,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正镇定地望着自己。
神差鬼使一般,他就张大嘴巴,将舌头吐了出来。
舌苔薄白,舌胖大有齿痕,傅卿和看了一下,然后道:“可以了。”
“木棉,拿医案来。”
眨眼间,木棉就拿了一本厚厚的医案放到傅卿和面前的石桌上,并十分贴心的铺开到白页。
傅卿和按照前世的习惯,开始记录:“姓名?”
“卫昭。”
“年纪?”
“十九。”
十九?傅卿和笔端一顿,迅速抬起眼皮在卫昭脸上扫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若不是穆九一直盯着她看,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胃疼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将近两年。”
“是否有其他并发症?”
卫昭没有回答,穆九问道:“大夫,什么是其他并发症?”
傅卿和停下笔问道:“大便是否溏稀?两胁是否疼痛?饭后胃是否发胀?”
“无溏稀,不疼,有些胀。”
傅卿和心想,这人还真是惜字如金,她手下不停,一边记一边说道:“大人,你这胃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你长期饮食不规律造成的。这两天虽说已经入夏,可早晚还是有些凉,加上你长期不注意保养自己,所以这胃病便又发作了。”
“我要是没猜错,你今天早饭定然也没有吃吧?这可不行,以后要按时吃饭,不要吃凉的,不要喝酒,不要喝茶叶,不要吃辣……嗯,不要吃不好克化的,不要暴饮暴食以免胃承受不了。”傅卿和本来想说不要吃辣的,后来才发现,这个时代还根本就没有辣椒。
“这胃病呢,三分靠治,七分靠养。我先给你开一个疗程的药,你先吃着,等过十天后你再来复诊吧!”
傅卿和刷刷在医案上写下今天的日期以及复诊的日期,写完之后才想起来对方是锦衣卫估计不会来复诊的。
“木棉,给两位大人盛粥,我去拿药。”说着,她也不问过二人的意见,起身去了屋子里面。
昨天继母陶氏身边的葛妈妈来大闹一场,药都抖乱了,可要花好一阵功夫找了。
穆九一边喝粥,一边煞有介事地对卫昭道:“大人,这位傅大夫别看年纪小,治起病来可真有一套。她刚才给大人治病的样子,可真是令人佩服,就是比之太医恐怕也不逊色。我看她的样子,竟是对大人的病很有把握的样子,说不定您的病就让她给治好了。”
卫昭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也觉得穆九说得有道理。可是,他却并不认为自己的病就能被她给治好,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她说得还真是精妙。只是,自己是个男人,每天来去匆匆,忙起来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能腾出时间来吃药?
那大包小包的药他也不是没吃过,苦不说,还特别费事。他又不是内宅无所事事的妇人,可以整个围着药罐子过日子!
穆九却小声地背诵着傅卿和刚才的叮嘱:“要按时吃饭,不要吃凉的,不要喝酒,不要喝茶叶,不要吃辣,不要吃不好克化的,不要暴饮暴食。”
他挠了挠头:“居然连茶叶都不能吃吗?酒也不能喝?凉的也不能吃?”他说着偷偷看了一眼卫昭,心中觉得卫大人真是可怜,以后这些东西都不能吃了,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人,本来是打算给您开十天的药的,可是这药不够了,只有五天的量,这些你先收着。”
卫昭见傅卿和将五个巴掌大的瓷瓶放到自己面前有些发愣。
“大人你日理万机,很多事情恐怕都无暇顾及,让你天天煎药的确有些强人所难。我这里是丸药,你按照瓶子后面的说明书服用,五天……应该有所改善。”
傅卿和郑重道:“我再跟大人说一次,胃病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大人觉得自己年轻,定然不会将这病放在心上。可是请大人想想,若是你刚才发病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该怎么办?又或者你在跟歹徒博弈的时候你又该怎么办?远的不说,就说殿前失仪这个事,要是被那些缠人的御史抓住了当做弹劾的由头,也不是好玩的。”
“我言尽于此,大人你先歇着,我现在就给万……万老翁制药。”
她说着又转身就走,只留下卫昭盯着这小小的药瓶若有所思。
这药瓶上的字,居然不是竖着写的,而是横着写的,好生奇怪,还有她刚才把自己的病记下来的时候,好像也是横着写的。他见的人也算不少了,横着写字的,倒是头一回。
“香砂养胃丸。”卫昭轻轻念出了药瓶上的字,翻过瓶子的另外一面,写着用量与服用方法。
“大人,傅大夫也是好意,您还是……”
这一次,穆九还没有劝说,卫昭就道:“收起来吧。”他说着,还将其中一瓶放入自己怀中。
穆九见他这个样子竟是愿意服用,不由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将剩下的药瓶子悉数兜入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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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院子,却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中间还有一颗葡萄藤,松蓬蓬的一大片,颜色青翠欲滴。藤上面挂着青涩的葡萄,看着穆九正仰着脑袋睁大了眼睛在找葡萄,那模样十分滑稽好笑,卫昭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愉快。
他的长项是在战场上与敌人短兵相接,皇帝却钦点了他到锦衣卫做百户。虽然锦衣卫的名头令人闻风丧胆,可是相对与这威风凛凛,他更喜欢在战场上奋力杀敌。
可是皇帝却告诉他,只有做锦衣卫他才能一雪前耻,为母报仇。就为着这一句话,他就干了锦衣卫的行当。
半年过去了,他由百户升到千户,越发受皇帝的器重,却也受到了同僚的排挤。
他真不知道皇帝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这一次,皇帝派了这个任务给他,要他把万大海全须全尾地带到御前。他本来以为很轻松呢,却没有想到锦衣卫中的一位镇抚伙同另外几名千户明目张胆地给自己下绊子,害得自己无人可用,只好求助于穆九这位昔日战场上的好兄弟。
想到自己竟然被同僚带着在城内转了大半夜,卫昭不由一巴掌打在石桌上,暗暗骂了一句“可恶!”
要不是穆九的人,自己险些就完不成任务。
可就算如此,等他找到万大海的时候,他却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皇帝要的是全须全尾的人,现在自己该如何到御前交差?
那些人太也可恶!自己可是奉皇命办事,他们居然也敢阻挠,看来自己这一段时间还真是好脾气,纵得那起子人蹬鼻子上脸了。
这隐忍的日子也该到头了,也时候让他们知道自己真正的秉性了。
他摸了摸腰中的绣春刀,暗暗下定了决心。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药香味,冲淡了他心中的烦躁。想到怀中那个携带方便的药瓶,他突然很想知道这药丸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傅卿和已经做好了药丸,正在自制的小炉子上烘烤,她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烤盘上的药丸,随着她一双手熟练地在烤盘上来回拨弄,药香越来越浓。
听到脚步声,傅卿和应声抬头,见是卫昭,她微微颔首道:“大人不要着急,这药已经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