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怪的是,这个老太太白天和夜晚几乎不是同一个人。
白天对人和颜悦色,笑脸相迎,一到了晚上就阴沉着脸,一脸的晦气,那神情活脱是葬礼上才应该出现的。
桂芝讨厌面食,她习惯了吃大米,曾经问过老三什么时候自己能吃点米饭,老三让等等,说过几天就给她换点大米,但是桂芝等了半年别说米饭,就是大米粥也没有喝着。
桂枝这是以退为进,在试探这家人。
老太太虽然在晚上神神叨叨,好在夜晚就各自回房睡觉,倒也相安无事。
这样忙碌的日子过了好几个月,一天中午,老太太摊了几个馅饼,结果吃的时候,桂芝吐了,当时认为是肠胃不舒服,老太太问怎么了,桂芝说没有什么,晚上炒菜的时候,桂芝从厨房里跑出来了,又是一通吐,老太太生了四个孩子有经验,当即跟全家说媳妇这是怀上了,桂芝认为不可能,因为上一次在那家那个医生说的时候,自己听见了,说不太可能生孩子了,但是她没有说什么。
夜里老太太叫儿子过去一趟,嘱咐儿子看好媳妇,上一次她把孩子硬生生的打掉,这一次一定看好了,别出什么差错,又让儿子明天把村里的医生叫来给看看确定一下。
儿子睡觉了,老两口在隔壁说了一夜的话,嘀嘀咕咕,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语气很神秘。
桂枝几次想要问老三隔壁屋遗像的事,都在紧要关头忍住了。
第二天,医生来看了看,问了问胸口疼不疼,多久没有来月经,什么时候开始反应的,医生推算了一下差不多有四十多天了,让前三个月小心点,因为还不稳定。
又告诉老三尽量克制点,孩子要紧。
老两口和儿子高兴的欢天喜地,老三更是高兴,因为自己马上就做爸爸了,只有桂芝知道自己回家的可能更加渺茫了,经过了这两次也看开了,如果不生孩子,结局就是再次被卖,谁家都不会赔钱的,被卖的话还不知道又是什么人家,过什么样的生活,想着想着也就释怀了。
过了反应期,然后就是大吃大喝的时候,老三多年光棍生涯,这一下子有了媳妇也快有孩子了,人也精神多了,好吃的好喝的都买回来。
老头子一生勤俭,看不下这样大吃大喝的给媳妇,这里的女人千百年来生孩子谁家这么造了,简直就是败家,老头子骂,儿子不听。老头子在外人面前和颜悦色,实则火气很大,动辄暴跳如雷,老三根本不在乎他这个老爹,就在一次大的争吵后,老头子突发脑溢血,没等孩子生下来,老头子在床上不能动了,饮食便溺都要老太太照顾。
这天晚上睡到半夜,桂枝隐隐觉得黑暗中有人盯着自己,她轻轻推了推老三,这个干了一天活的男人根本不理会妻子柔弱的推搡,不仅没有反应,反而睡得更香,微微发出了一阵鼾声。
桂枝越来越感到不自在,后背似乎有双眼睛在看自己,但是胆小的她不敢回头看,不知道过了多久,桂枝终于睡着了。
之后一连几天,一直没什么意外情况出现。
直到这天半夜,桂枝又惊醒了,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黑暗中有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看,她朝那个眼神跑过去,发现是一只毛茸茸的动物,说不清是什么,似乎是狼,但比狼的眼睛诡异,就像一只狼长着一对人眼。
她长长的出了口气,却突然觉得背心一寒,桂枝猛地回过头来,看见老头子扒在窗口,正死死地盯着她。
桂枝立刻觉得尾巴根窜上一股凉气,他明明瘫痪在床几个月了,连上厕所都要有人照顾,怎么突然能动了呢。
桂枝诈着胆子轻轻叫了声:爹。
这声“爹”叫出口,好像碰到了老头子哪根敏感的神经,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接着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第二天桂枝把这件事说给老太太和老三听,老太太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是桂枝的幻觉,她昨天一夜都着老头子的呼噜声,怎么可能半夜扒他们两口子窗户。
结果第二天晚上,老头子猝死了。
这太巧了,桂枝不敢细想,她只觉得这家人都不太正常。
老太太认为老头子的死,都是因为儿子气的,可是儿子老头都管不了,也就没有办法,整天忍着儿子的一口气,媳妇也不太说话,就是闺女能听两句,可是闺女结婚多年也有自己的家,活一天算一天,反正也对的起儿子了。
桂芝生了个男孩,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孩子,她隐隐觉得这个孩子长着一张老脸,似乎是老头子的脸。
但孙子长得像爷爷,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老人没了,但还是全家请了亲戚朋友的大庆了一番。
老太太依然每天早午晚都在屋子里祭拜那副神像,这天桂枝鼓足勇气,偷偷趴在门缝上,听老太太究竟在念叨什么。
声音窸窸窣窣,断断续续,好像说到了一个人名,什么芳琴。
偷偷朝着门缝里看去,就在老太太转身那一刻,桂枝看的一清二楚,那根本不是神像,而是老太太的遗像!
哪有给活人上香的道理,在桂枝的老家,这样干是折寿的。
这天晚上睡觉,桂枝低声问老三,家里有没有什么人叫“芳琴”的,老三说了一句让桂枝毛骨悚然的答案。
咱妈就叫李芳琴。
这家人果然是给活人上香!
没过多久,老太太也在睡梦中猝死了。
这个家也就成了三口人,一个标准的三口之家。
这个三口之家看起来和别的三口之家没有什么区别,但因为桂芝是外地人,并且她还是买来的媳妇,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不和她交往,女人们不交往的原因主要是怕出事情,万一人那天跑了,跟自己好像脱不了关系,还有就是她作为外地人口音不一样,说话有听不懂的地方,大家都不说普通话沟通就更有障碍。